時人注重門第,政治聯姻,財婚,甚至親屬通婚不足為奇,所以陳氏阿婉雖然沒見過廉舟幾次麵卻有了婚約,蘇婉也並沒有在意。
她知道這個時代的婚姻有諸如冥婚、指腹婚、續親婚、買賣婚等很多的惡習,卻忽略了從曹魏以前就已經流傳著的一種古老的偷竊掠奪的婚姻——男子未爭得女子極其親屬的同意,可用掠奪的形式強行劫去女子,成就夫妻之實,強娶為妻。
蘇婉想了想自己被陌生人劫走的畫麵,頓時不寒而栗。
不要說這時代信息流通不便,找一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即便她最後被人救出來,重回陳氏,她也絕不能忍受!
她朝陳識盈盈一福:“阿婉感激大哥的照拂。”
陳識看她反應過來了,低低輕笑了,笑聲清脆,優雅,帶著輕輕的震顫。
他左手抱著右手手肘,吻著曲起的指尖。
他沒有告訴蘇婉,他明知蘇婉的遭遇,卻一直隱匿著不出手相救,除了有施恩的想法外,更多的卻是試探。
如果蘇婉如世間所有的蠢笨女人一樣,不知禮儀,不懂廉恥,不明事理,那麼今日,陳氏再不會有嫡女阿婉的存在!
他淡淡笑了笑:“那麼阿婉,為了大哥的心思,你願意恕阿嬌一回麼?”
蘇婉眼色一黯,卻很快掩了過去。
她知陳識明知她被陷害卻故意施恩以挾的做法有失厚道,卻也沒有立場多說什麼。
她本不是陳氏阿婉,陳識本大可不管她之死活,現在還站在這裏跟她談話,已是難得,她如果再不識時務,隻怕天下雖大,她在此世連最後一絲容身之地也會失去。
陳氏雖大,終究不是自己能做主的地方!
她粲然一笑:“陳嬌本是陳氏女,阿婉豈會為了一點委屈而讓陳氏落人口實。”
“阿婉知書識禮,讓人欣慰。”
蘇婉看他微勾的唇角,便知他對她識大體的回答極為滿意。
兩人一前一後沿著河堤緩慢踱步,月光破碎,涼夜清風,蘇婉與陳識的影子層層疊在一起,被拉得老長老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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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通之事敗露的當夜,陳識欲多給她派幾個差使奴仆,蘇婉用喜靜的借口推辭,陳識說她不過,便也順著了她心意,隻是吩咐他出門時多帶幾個保護的奴仆,蘇婉柔聲答應。
兩人一路回了陳府,陳識又吩咐管家,將差使奴仆的事情辦了,蘇婉見他真心擔心自個兒的安危,心裏難得升起一絲感激。
陳興被押回陳府第二日,聽說陳興跑到陳嬌院子裏大鬧了一番,被陳識嗬斥,挨了一頓板子。
聽說梁允領著一幹奴仆,親自上陳氏叩首謝罪,陳氏阿婉與陳興被冤枉的事又在陳縣掀起了一輪熱議。
聽說廉禪與陳嬌決裂,陳嬌被禁足秋苑,柳氏因陳嬌之事發狠要讓郭通不得好死,卻因涉及到陳氏私醜,不敢大張旗鼓所為,硬生生被氣得犯了病。
這些,都是刑四娘在她耳邊碎碎念得知的消息。
蘇婉恢複了名譽,沒了陷害的人,她又開始了宅女的生活,每日窩在梅園看書、畫畫、訓練體力,偶爾趴在千機床上翻來覆去數私房銀子,籌謀著如何不著痕跡弄一個私人住處。
蘇婉站在書桌前畫一幅美人圖。
自從那副醜得難以見人的“陳氏阿婉”畫像流傳出去之後,蘇婉表麵上雖然沒說什麼,心裏卻一直耿耿在懷,如今得了空隙,便琢磨著畫一幅自畫像。
她心裏不滿,畫得也格外認真,木炭毛筆朱砂彩墨依次用上,廢的紙張連刑四娘看了也抽搐不已。
由於千年繪畫技法的演變和差異,她這幅自畫像不似一般水墨仕女圖偏抽象而失實,她在白描基礎上刻意注重了光影搭配,加之仙俠遊戲CG畫風的濃墨重彩,圖上的女人眉如山黛,眼綴流光,齒如皓貝,唇若劫火,加之融合了後世盛唐衣飾和敦煌壁畫的風格,端的是脫俗出塵,飄飄似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