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岐下令後的翌日,陸長卿就被卸下鐵鏈,關進了冰牢中。鐵鏈穿骨雖然痛苦,卻不會要人性命;然而冰牢寒冷,對重傷的陸長卿而言,卻是致命的。霍秀本就巴不得陸長卿死,隻是怕他死在自己手上獲罪,如今鳳岐開了口,他奉命行事,自是樂意極了。
陸長卿初被關進冰牢,雖不知所以,卻也猜到這必定和鳳岐有關。最初的一個時辰他尚能忍受,然而漸漸寒氣侵骨,他感到身上的傷更重了。
鳳岐,你是後悔了?想要我性命了?陸長卿喟然暗歎。
然而心底的恨意又占了上風:就這麼遂了那人心意,怎能甘心!
陸長卿僵臥在冰磚上,劍眉與長睫沾滿冰霜,他猛然睜開眼,咬緊牙關掙紮起身。
自己就這麼無聲無息地死在牢裏,又能如何,那人恐怕連看都不會看他一眼;恐怕從別人口中聽來,淡淡一笑,說上幾句不痛不癢的場麵話就揭過去了。他甚至能想象出鳳岐那副不悲不喜從容嫻雅的模樣。
想要那個人的視線停留在自己身上,隻有一個方法,那就是將他狠狠擊潰。
尋死什麼的,太不像樣子了。陸長卿露出了輕蔑的笑。這一瞬間,他仿佛又變回了那個俯瞰千軍萬馬,孤傲不群的梟雄慶侯長卿。
催動真氣,他感到丹田之中有一股熱流。他微微吃驚,不知這陡漲的內力從何而來。當初他墜崖之時,鳳岐喂下他一枚金丹,鎬京獄中,又喂過一枚,隻是兩次都在他昏迷時,所以他並不知曉。
有這兩枚金丹護體,其實冰牢之寒根本傷不得他。而若是在冰上運功,反倒能將修為提升的更快,亦有助於內傷的痊愈。這才是鳳岐的本意。
陸長卿盤腿打坐,催動真氣,令其遊走於手足十二經絡,循環往複,不一會兒身體就熱了起來。他練了三日,抓住了門道,意識到在這寒冰包圍中練功,更有助於內力的精進。
他笑得苦澀:鳳岐,你恐怕沒料到將我關在冰牢裏,反倒是幫了我的忙。
他本就是好武之人,內力進步愈快,他便愈加勤奮。每日摒去了雜念,專心練功,數日下來,竟有小成。
謝硯再次來看他時,他的內傷已痊愈了。
霍秀不敢阻攔謝硯,酆獄的守衛們見他次數多了,又不時收他些時令果子雞鴨魚肉之類,也就對他不加盤問。謝硯有時帶些吃食給陸長卿,他們也不阻止。
見陸長卿傷勢痊愈,精神又好,謝硯喜上眉梢,興衝衝從竹籃裏捧出一大盆紅燒肘子。
那肘子肥而不膩,油光漬香,看得許久不知肉滋味的陸長卿兩眼發直。
謝硯以前覺得陸長卿有些不可一世,但這段日子相處久了,見多了他凡俗的一麵,倒覺得他是個率真的人。過去謝硯當神崇拜的男人,現在與他對坐著吃紅燒肘子,讓他滿心歡喜。
“這是我在酒肆裏幫工時學的,長卿哥你快嚐嚐!”
“謝謝小硯,那我吃了。”陸長卿言罷徒手抓起肘子,咬下一口,在嘴裏細細咀嚼。
謝硯覺得他沾了油抓著肘子的手指修長骨感,好看極了。他盤腿而坐,恣意散亂著頭發,眯起眼睛享受美味的樣子也好看極了。
“這是我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東西。”陸長卿揚了揚手裏的肘子笑道。
見他笑了,謝硯頓時滿臉明媚,“隻要你想吃,我隨時給你做!我還要多學幾樣菜!”
陸長卿不知想到了什麼,目中微微惆悵,“真是謝了,小硯。”
陸長卿每日在冰牢中練功,三月下來內力已今非昔比。他癡迷於武學,暫時忘卻種種煩惱。一日想起鳳岐曾教給他的狴犴陣法,說是他兄長從一套掌法中思索出來的,狴犴陣精微絕妙,陸長卿頓生一窺原本那套掌法的強烈欲望。心癢了多日,他拿著著幾塊碎冰拚拚擺擺,心中竟也有了一套掌法的雛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