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平擰眉看了他很久,表情怎麼看怎麼透著股嫌棄,他撚起裹著鐵鏈的隔水布帛,抖了一抖,將那塊巴掌大的灰布遞了過去。
蘇酥一臉呆滯的看看眼皮底下的灰布,又一臉呆滯的抬起頭,看向愈平,聲音發著飄地問:“你這是……給我的?”
“唔。”愈平隨口應了一聲,證實了蘇酥的猜測,“隨便遮一遮。”
蘇酥吞了吞口水,抖著手接過,顫顫巍巍的走出了牢門。
這一番折騰,他們已經落後了大部隊很遠,其他人已經上了中層,遠遠的看不真切。蘇酥老老實實地跟在愈平身後,愈平撐杆禦筏,他跨步而行,很快就到了一條長梯旁。
長梯呈折形,連中層,通頂層,中間又有數處高台,可供人小憩。
愈平撐筏停靠在一處高台旁,直接邁了上去,蘇酥則漲紅了一張臉,拿巴掌大的布帛擋住下.身,大姑娘般扭扭捏捏地挪上了台階。
快走到高台時,愈平示意他停下,然後不知從哪翻出一條臉帕,遞給了他,“擦擦。”
說的應該是他身上沾著的黑水了。畢竟衍一對他的修煉大有裨益,對別人卻隻有害處,擦拭幹淨,才能使合歡宗上下放心,省的一時不慎觸碰到衍一,被吸空了修為,一切重頭。
蘇酥的手裏被突兀塞進一條臉帕,他硬著頭皮,在愈平不解的目光下羞怯地轉過了身,欲哭無淚的擦拭了起來。
站在一起的兩個人,一個衣著整齊,一個不著寸縷,這羞恥感太強烈他hold不住啊!!!
蘇酥在心底瘋狂地咆哮。
愈平倒是平靜的很。不知道是不是被合歡宗熏陶得太久,他並沒有太多古人含蓄保守的意識。隻是在蘇酥擦幹了身上的水汽後,掐了個法決,引來空氣中浮動的躁火,將臉帕燒了個幹淨。
兩人再度啟程,百階之上,半刻之後,便看見了頂層特有的玄色鐵門。
蘇酥有些緊張的停了下來,饒是知道書中的自己逃過了一劫,如今也生出了些不確定。
萬一因為他的穿越這具身體的體質也發生了改變,不再是無法雙修采補的雙閉體質,該怎麼辦?
隻可惜愈平沒有給他太多胡思亂想的時間,直接掏出腰間玉牌,在鐵門鎖孔處輕輕一貼,大門便自動打開了。
頂層與下麵兩層截然不同,不同於它們分隔出囚室的建築,這裏整層都被打通,建成了一個巨大的廳堂。大廳中有雜役有爐鼎,稀稀疏疏站了數十人,而當大廳隨著鐵門的開啟緩緩呈現在他麵前時,蘇酥便臉皮一抽,狠狠地咬住了牙根。
他發現了一個可怕的問題。
指著那群同樣戴著鎖鏈的爐鼎,蘇酥不可置信,“為什麼他們都穿著衣服!”隻有我在果奔啊啊啊!!!
愈平聞言理所當然地說:“關在底層的爐鼎,都要脫下冰蠶絲質的衣裳啊。”
愈平口中的冰蠶絲雖然叫這樣一個名字,卻和蠶沒什麼關係。它出自一種此界特有的靈植,生長在極寒之地,枯萎時分泌粘液,在寒風中凝固成團,被沸水煮過,則變為一條條細而韌的絲線。
這種絲線紡出的綢緞防火隔水,若爐鼎穿著它們做成的衣物進入黑水,很有可能觸碰不到衍一,留住丹田內靈力。長老們為了穩妥,便先剝除爐鼎們身上這種材質的衣物,一勞永逸。
蘇酥聽到這裏,終於明白自己為何如此苦逼了。
這種冰蠶絲雖然常見,卻極難采摘,價格並不便宜。一般的世家宗門裏,能給優秀的族人弟子製備出一兩件外袍長褲,就算不錯了,那些沒有背景、實力還不濟的散修們,就更買不起了。
而最重要的一點,即便是有底蘊的大門派,也沒見旗下弟子全身上下連裏衣帶中衣,都穿這種布料的,原身的奇葩可見一斑。
所以放眼頂層大廳,大多數人穿戴整齊,少數人被扒了外袍,而隻有他,家族裏有條小型礦脈,能夠出產低品質靈石,是個好死不死的暴發戶,審美又略奇葩,從裏到外,穿了整整一身的冰蠶絲……
因這礦脈太小,蘇家想要巴結的門派看不上,無法獲得庇佑,可它又著實招同級別勢力的紅眼,結果就被一個素有私怨的三流門派滅了族。
而如今,那礦脈又害得他在人前果奔,新仇舊恨加在一起,蘇酥怒發衝冠,很有骨氣的冷哼一聲,然後……往後退了一大步。
愈平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強硬的將他往前推,“進去,邢長老就快來了。”
“等……等等。”蘇酥一手握住胯.下的布帛,一手抓住愈平的小臂,特別誠懇的望進了那雙古井無波的烏黑眼眸,艱澀道:“我們是不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