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森林(1 / 3)

幽暗森林

2010.10.3115:46

午夜不落的太陽,照著幽暗的森林,玄碧的湖水,映一道流星的光輝。我站在這個世界,2020年的夏天。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來到這裏,但這個世界似乎隻有我一個人,一切都顯得那麼的安靜,如同一幅憂傷的油畫,而我隻是其中的一個景物,這一切顯得那麼的熟悉,又那麼的陌生。

或許是因為站得太久,我居然想走動一下,但我想畫是不能動的,若動了,畫就碎了,我也將不複存在。

可是我卻動了,因為我聽見了自己的心跳,是的,我是活著的,活著就得動。前方沒有路,隻是無盡的青黑的草。我踏著這莫名的草,沿著湖邊向有太陽的地方走去。午夜不落的太陽,在地平線上發著玄黃的光,幽碧的湖麵上有我微胖的身影,我卻望不見自己的麵容,湖裏沒有我的臉也沒有嬉戲的魚,隻有水草,青黑的草。我不想再看水裏,我疑懼這不動的水。我抬起頭繼續地走著。

不知走了多久,湖的邊緣靠近了森林。高大的樹木,枯朽的枝幹,纏繞著繁複蕪雜的藤蔓,在太陽的光輝中,發著藍綠色的光。沒有鳥,沒有蟲子,也沒有豺狼。我很不願意進入這林中,但我更怕這水。隻好繞過那醜陋的樹,向裏邊走去。

樹依舊高大,盤桓的枝蔓遮住了天空,隻留了一些空隙,空隙裏是閃耀於太陽光輝中的星,發著幽冷的光。地上是無盡的草,沒有花,沒有幽香。這森林並不幽暗,幽暗,在我的心裏。不知是什麼怪異的原因,我竟棄恐懼於不顧,走向了森林的深處。

又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我還是在這森林裏走著,時間早已沒了概念。為什麼不坐下來休息一會呢?我突然這麼想。可是地上隻有可恨的草,青黑色的草。樹根上是粘濕的黑綠色的苔蘚。我突然發起脾氣來,我撲向了一棵樹,狠命地向上爬去,我要爬到樹頂看看這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我要走到什麼時候,我怎麼會來到這裏?

兒時的功夫似乎沒有落下,樹也不是很光滑,我居然慢慢爬了上去,並不很吃力。爬了三四米,我便到了樹的枝葉繁茂處,眼前一片黑暗,樹枝劃得臉疼,樹葉似寒冰般冰冷,可我顧不得了,我碰了樹葉樹葉並不響,我聽不到褲子摩擦樹幹的聲音,這個世界的靜讓我發狂。正在我爬得咬牙切齒的時候,我聽到了一個聲音,一個女人的笑聲,如清笛般在我的耳中響起,是從我的心中傳出的。

我掉了下去,重重地摔在地上,躺在青黑的草裏,草是冰冷的,如它的顏色。一切又恢複了平靜,聽不到半點聲音,遠處是無盡的樹和草。我開始懷疑剛才是不是聽錯了,或許那隻是自己心中的一個幻覺。但定了定神之後,我卻不敢爬那棵樹了。走又不是,停又不是,我踟躕在了那裏。我想大叫一聲有人嗎,但卻怎麼也開不了口,那黑色的遠處潛伏著我想象中的擔心。正在我彷徨無計的時候,那個聲音又出現了,從我的內心深處。

“哼,李玄,你怎麼不爬樹了,你還很年輕嘛。”那聲音的笑意裏充滿了冰冷的黑色。

我慌忙向四周望去,什麼也沒有,隻有樹。“你是誰……?”我拚盡全力大喊了一聲,但我的聲音馬上就消失在叢林深處。我感到憤怒和恐懼,我也不管粘滑的肮髒,撿起樹根邊長滿苔蘚的樹枝,在空中亂舞。我想殺人,但卻找不到被殺的人。

“李玄,不要害怕,一直往前跑,別回頭,前麵就是出路。”又是一個聲音,一個女人的聲音從我的心底發出,但這聲音充滿了溫柔與信任感,如女神一般。

“哦”我扔了樹枝,也顧不得問那人是誰,就向前跑了出去。這個世界隻剩下了青黑的樹木和我的心跳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摔倒在地,眼前依舊是那無盡的青黑的樹木。在我想爬起來繼續跑的時候,我發現我的腿哆嗦的厲害,疲乏已經無法讓我站起。

“嘿嘿,挺能跑嘛,怎麼不跑了?”又是那聲音,從我的心底發出。

“你是誰,出來!”我大吼了一聲,沒有人答應。我想一定是山中的鬼魅,怎麼對付呢?我突然想起了電影裏的一個咒語,“嘛咪嘛咪吽,風火雷電劈,天地無極,乾坤借法!”

“哈哈哈,你嘴裏嘀嘀咕咕念叨什麼呢?”那個聲音笑著從我的心底傳出來,雖是笑著,我卻冷得哆嗦。

我慌忙把襯衣解開,還是那白白的胸脯,並沒什麼異樣。正在我慌亂無主的時候,又一個聲音從心底發出來了,“快跑啊,前麵就是出路,停下來你會死的。”是那女神一般的聲音。

“哦”,我用力又跑了出去,可是那腿實在是哆嗦的不行,氣也喘不上來,跑了十幾米就又跌倒了,我又煩躁又憤怒,唉,死就死吧,於是我兩腿叉開,一隻手撐著地,一隻手對著天空罵了起來,“那個誰,你想吃我嗎?要吃就快些,一會累死了肉就不好吃了。還有那個誰,想救我的話,麻煩快些,一會不被吃了,也會累死。”說完,我嘴裏隻有喘氣的力氣了。

正在我喘息不定的時候,似乎有個像舌頭的東西舔了一下我的後腦勺,我感覺心在劇烈的抖動,這是個是麼東西,走路連聲音都沒有,還不知道長一副什麼尊容呢。先下手為強,心一狠,我一個翻轉身撲了過去,我當然是撲空的,我隻是個人。雖然如此,我卻看見了那妖精的尊榮。

那是一張塵封千年的臉,青黑的長發經過臉頰垂到胸部,斜睨的眼中射出幽冷的光,高挺的鼻梁下,有一張欲動不動的紫唇。挺起的胸脯遮一些不知名的樹葉,平坦的小腹下是幽冷的藍花串起來的短裙,短裙下是修長的腿,和傳說中的山鬼一樣,沒有穿鞋。她的手裏是一隻彎彎曲曲的木杖,有些像狼牙棒。旁邊蹲著一隻紅色的豹子,神情憂鬱。舔我後腦勺的似乎便是它了。

眼前這個美人讓我有些羞愧的無地自容,我不知道眼睛該瞅到什麼地方,手該向哪裏放,我很奇怪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奇怪的感覺,好像我做了對不起她的事,本來我應該表現得憤怒或者害怕才對。

“你是誰?這是什麼地方?”

“我是誰?難道你不認識我嗎,而這個地方,恐怕除了你,再也不會有人知道這是哪裏了。”她冷冷地著我,幽幽地地動著嘴唇。但她的聲音卻從我的心底發出。

是啊,這是一張多麼熟悉的臉,一個多麼熟悉的森林啊,但我卻實在記不起。越熟悉的東西越記不起來。

“我實在記不起來了,還是你告訴我吧。”我爬了起來,我覺得自己要站著和她說話。

“這裏是你每晚都會想到的地方,而我,則是你日思夜想的人。不,準確的說是山魈,記起來了麼?”她幽幽地說。

我突然大悟,是的,我每晚閉上眼睛,眼前就會出現這森林,還有那湖水,午夜不落的太陽。至於這女人並不是每晚出現,隻是在我心情沉鬱的時候會見到。難道這是夢?一個難以醒來的夢魘?我得出去,夢魘不醒可能會死人的。

“啊……”我衝著那女人大聲長嘯。我的聲音很大,但卻似乎沒有飄遠,而我也沒有醒來。而她隻是冷冷地看著我。

“別叫了,這不是夢境,這是真實的地方。你一時半會出不去的。”她幽幽地說。

“這裏明明是出現於夢中的,怎麼會是真實的地方?為什麼你的聲音會從我的心底發出,為什麼我想什麼你都知道?”我有太多的疑問。

“記得十幾年前,你曾看到一本道家的書,記了兩句,便每晚開始試著修煉。不過書上說每晚思一金烏從口入,然後停於腹中,就可以見光明,去邪祟。可是你的心裏太過幽暗,所以你看不到青天裏的白日,一閉眼便是這顆幽黃的太陽,永遠遊弋在午夜的地平線上。而我,是你看了《山鬼》之後,念念不忘的想象。既然我是你想出來的,你想什麼我為什麼會不知道,嘿嘿!”她冷冷地笑著。

“十幾年前不正是我上大學的時候嗎,不錯,那時我是偶爾見到了一本介紹道教的書,書上確實有那麼一句話。而且閉上眼總是浮現現在的情景。但是你說的並不可信,難道晚上想想就會成真?那樣豈不是人人都有漂亮的老婆,顯赫的地位,成山的鈔票?還用不擇手段地去爭取嗎?”

“一個人隨便想想的確不會成真,但若是十幾二十年想一件事,遲早會真的。在你的世界裏,你一定見過許多精神病患者,他們自言自語的說話,旁若無人的做自己的事,時而笑,時而哭,你以為他們傻了嗎?真的是自言自語嗎?不是的,他們是在另一個世界和他們精思出來的人說話。”她笑著,摸了摸那豹子的頭,豹子居然露出了訕笑的牙齒。

“照你這麼說,我是個精神病了,在和我臆想出來的人說話了?”我有些生氣,不想被別人想成精神病。

“是的,不過你將和別的精神病患者不一樣,你會永遠的睡著,不說話,也不會有動作,見過植物人麼,就是那樣。”

我不是很相信她的話,可是我卻沒有別的辦法。這時我想起了另一個人。“剛才那個叫我逃走的那個人是誰?她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