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太在被子裏輕輕地呼吸了一下。甜甜的氣味從鼻孔中鑽進來,藤太頓覺一股新的睡意襲來。他立刻知道有些不對勁。明明是覺察到異樣才醒來,怎麼會再次犯困呢?奇怪,莫非是這香氣?
想到這裏,藤太立刻屏住了呼吸。
他屏著呼吸,手伸向枕邊,摸到放在那裏的瓶子。
藤太半夜經常口渴,因此常在枕邊放一個裝滿水的瓶子。他將瓶中的水灑在睡袍的左袖,用濡濕的袖子掩住口鼻,輕輕地呼吸。
睡意散去。此時,藤太已將放在枕邊的黃金丸按在手裏,置於腹上。右手握住黃金丸的柄,微微抽出一點,以便隨時抽出。然後,他耐心等待。
出什麼事了?黑暗中,藤太的嘴角浮起一絲無畏的笑意。
他也曾考慮過起身點燈,將人叫起來。可是,此時屋裏人恐怕都已被這氣味給迷倒了。而且如果大聲呼喊,這氣味必會深入肺腑。雖然不知對方有何目的,既然有人焚起迷香,不久後必會進入屋內。一旦喊叫起來,闖入者極可能逃之夭夭。
“那樣就沒意思了。”黑暗中,藤太微微翕動著嘴唇,不出聲地自言自語。對方絕不會不知道這是誰的府邸。一定知道是俵藤太的府邸才來吧?
“連我藤太也不放在眼裏啊。”他想,一定要抓住來者,讓其招出目的。若是來人眾多,就捉一個,剩下的全部殺掉。不過,對方肯定不會輕易闖進來。一旦進來,盜賊也會嗅到這迷香。也可以說,若是盜賊進來,迷香也就無用了。
藤太的大腦在飛速運轉,連這些都想到了。盡管已年近六旬,但他的武藝和力氣依然不減當年。
不久,庭院裏出現了人影,並非僅有一兩人。藤太在被中暗暗點數,來者有四人?
竊竊私語聲傳來。賊人們在低聲交談。
“差不多了吧?”
“都睡過去了。”
“俵藤太的被窩在哪裏?”
“那邊。”一個聲音答道。響動越來越近。似乎已有幾人從庭院進入外廊。門簾被拉起,人影進了臥室。
“好黑啊。”
“搜!黃金丸一定在某個地方。”聲音很低。
“藤太呢?”
“恐怕睡得跟死豬一般了。”
“把他叫起來問問?”
“弄醒他就麻煩了。搜。”
咯吱,咯吱,腳步聲接近了。
藤太並沒有猛地躍起。他輕輕掀開被子,趴在那裏,衝著站在近旁的盜賊腳下就是一刀。
中了。
“哇—”一名盜賊喊叫起來。
盜賊們於是腳尖一踮,跳回庭院,立刻將刀拔出。
藤太一麵掄刀,一麵躬身滾到臥室一角,而後直起身來,但身子仍然放得很低。他單膝著地,右手握著黃金丸。
庭院裏有三個黑衣男人。借著月光,可以看見三人皆拔刀而立,以布蒙麵。還有一個蹲在臥室中。
“你怎麼了?”盜賊向臥室中的同伴喊。
“左腳被砍掉了。”蹲在屋內的盜賊答道。血腥味在夜色中彌漫開來。
“黃金丸就在我手裏。”藤太依然低著身子,說道,“想要的話,隻管來奪吧。”
話音未落,隻聽嗖的一聲,有東西破空而來。藤太一揮黃金丸,將其擊落。被斬為兩截的箭落到地上,箭頭一端插入地板。
這一瞬間,蹲在室內的盜賊縱身一跳,下到庭院,與同伴並站在那裏。隻用右腿便騰空而起,實在是高人。
藤太正欲追去,又一支箭嗖地疾飛過來。他再次抬劍擋落。定睛一看,盜賊們身後竟站著一個身穿唐衣的女人,手持弓箭。月光昏暗,隻能辨出是一名女子,看不清容貌。
“跟闖入小野好古大人府邸的盜賊是同一夥的吧?”藤太說道,“說,為何要奪我的黃金丸?”他的氣息微微有些急促。畢竟吸入了迷香,盡管隻有一點點,身體還是不能與平常無異。
女人和盜賊們並不回答。雙方僵持起來。忽然,一名盜賊冷不丁揮刀,砍向剛跳出去的同伴。
哢嚓,骨肉被斬斷的聲音傳來。那盜賊左膝以下的部分頓時被斬落。他並沒有發出叫聲,隻是低聲呻吟了一下。
“黃金丸造成的傷口是無法痊愈的。”斬斷同伴小腿的盜賊低聲說。
“走。”盜賊喊道。兩名盜賊抬起腿被砍斷的同伴。女人與四人在黑暗中狂奔而去。
“站住。”藤太下到庭院,緊追不舍。他正欲發足狂追,忽見眼前竟有一塊記憶中並不存在的黑色巨石。藤太清楚地記得,這裏根本就沒有這種石頭,他不禁止住腳步。
就在這時,巨石忽然動了起來。呼啦一下,長長的、毛茸茸的黑色手腳霎時從石頭上生長出來。竟是一隻巨大的黑蜘蛛。蜘蛛的八隻眼睛在黑暗中發著妖光,向藤太直撲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