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問話的是維時。他右手握著刀,睨視著純友。純友背後是熊熊燃燒的烈焰。
“你問為什麼?”純友輕輕歎了口氣。
身後劈劈啪啪濺出的點點火星落在他的頭上,燒焦了頭發。
“你的問題太幼稚了……”
純友右手伸向腰間的太刀。維時上前一步,護住晴明、博雅和如月。
“怎麼,想以傷口未愈之身與我決鬥?”純友低聲說道。
“晴明,你已經無法對我使術了,剩下的就是刀技與氣力的較量。維時、晴明,還有博雅,我想你們誰也沒有在戰場上耍過太刀,一次也沒有吧?可我卻耍過……”純友笑著一步步向前逼近,“維時,你剛才不是問我為什麼,我現在要反過來問問你。”
“問我?”
“維時,你為何而活?”
“什麼?”
“我問的是,你生在這個世上究竟為的是什麼?”
“這……”維時握著太刀,答不上來。
“不能回答吧?”純友的視線轉向博雅,“那麼,博雅,你呢?你又為什麼活在這世上?”
“什……”博雅也語塞了。
“博雅,不要上他的當,一說話就會中他的咒。”晴明用清醒的聲音說。可是博雅卻抬起頭來,回答道:“你是不是也打算問一問花?”
“花?”
“你是不是也想向風問一問這個問題?”
“……”
“你願不願意問,花為何要開放;願不願意問,風為何要吹?”
“哦?”
“花生,花開,僅僅作為花而滿足。”
“有意思。那你是花嗎,博雅?”
“我是人。”
“……”
“正如花之所以是花,我活在這個世上,就是為了實現我之所以為人。”博雅一字一頓,高聲答道。
純友大笑起來。
“晴明,博雅在給我下問答之咒呢。”純友將右手從刀柄上拿開,舉起來,輕輕拍了拍自己的頭,“有意思。”
“有意思?”
“那我就回答你剛才的問題。博雅,如果借用你剛才的說法,我便是為我而生。”
“什……”
“我既然作為藤原純友而生,就要作為純友而活。”
“因此就做出這種事?”維時說道。
“因為是我。”
“我?不是因為十九年前的仇恨嗎?”
“哼哼。”純友瞥了晴明一眼,“先別急著動手,晴明。故事會越來越精彩。”
“洗耳恭聽。”晴明說道。
純友吸了一口氣,號叫起來。
“聽著,晴明,一字不漏地給我聽著。十九年前,我父子被橘遠保所擒,我與我兒重太丸一同被斬首示眾……事情是這樣吧?可是,被捕的隻有重太丸。大家都以為是純友的那個人,隻是我的替身。多麼可愛的兒子,才十三歲,常在我的膝前繞來繞去。如此可愛的重太丸卻被斬首示眾……”
“是報重太丸被斬首示眾之仇嗎?”維時問道。
“你說什麼?!”純友望著維時,“你說是仇恨?”
“難道不是仇恨嗎?”
“愚蠢……”純友笑了,“的確有恨。所以我才在三年之後殺掉了遠保。殺死他,砍下頭顱……但是,我現在所做的,壓根就不是因為什麼仇恨。僅憑仇恨怎麼能做得到?博雅,我是人。”
“人?”維時問道。
“是人。身為人,才能得天下。不信,你為仇恨怒火中燒試試。將門就是最好的例子,他不是已變成鬼了嗎?隻有人,才能稱霸天下。”
“稱霸?”
“沒錯。所以,縱然是血脈相連的親骨肉也……”
“親骨肉?你把話說完。”
“為了純友,必須讓他去死。”
“你說什麼?”
“怎麼,你聽不懂嗎?讓人抓走兒子重太丸的,就是我自己。”
“……”
“正因為是與重太丸在一起,所以連那遠保都堅信那替身就是我本人。”
“多麼……”博雅哽住了。
“所以,我才能成功逃脫。”
“太可憐了……”博雅輕輕念叨,“太可憐了,太可憐了……”淚水簌簌地從他眼中滾落。
“你怎麼哭了?”
“不知道。”博雅說。
“若是為重太丸,那倒不必哀傷,他是為我而死的。”
“不是。我並非為重太丸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