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這一盆冷水當頭澆下,我心情其實也有點沉重了。對,好像綁架三十個人就一定會有目的,比如贖金之類的;可萬一對方純粹就是為了殺人而殺人呢?
殺三十個毫無還手之力的老頭老太,難度可比大馬路上隨機殺三十個人低多了。
如果是殺人案,那這就是餘棠職業生涯中見過的最惡劣的事件之一了。所以我們都希望是綁架案,好歹人還活著。
夜幕下,七院高大的新病房樓如同一具黑色的棺木,有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我們走到老病房樓,穿過了警戒線,進入了病房。
一到二樓,大家都察覺到了,那股魚腥味比白天來得更濃烈。
天黑了,老病房裏也一片昏暗,已經沒有護工負責開燈關燈了。窗外微弱的白光勉強照亮走廊,總感覺黑暗中會有什麼洶湧而出。我打開了燈,搓了搓有些發涼的手。
因為要在這裏過夜,所以下午時候我們各自去準備了東西用具。我爸媽恰好出去旅遊了,家裏沒人,我拿了些換洗衣物就過來了。睡覺的話我提議是睡在走廊盡頭的值班室,但餘棠覺得不好,因為如果是在另一頭出事,跑來跑去的時間就遠了,還不如睡在靠中間些的辦公室,把東西都挪開,弄兩個軍用睡袋過來湊合。這樣不管是病房哪裏出事,我們跑過去都不會很久。
我從護士台那裏拿到了整個二樓所有的鑰匙串,扔在了辦公室桌上。洗澡喝水都有淋浴室和水房——但是醫院的值班淋浴室大多都是護士用的,男醫生幾乎不用。但現在這裏隻有我們倆大老爺們,沒護士和我們搶浴室了。
辦公室慘白的日光燈將四周照得鬼影重重。但我畢竟在醫院值了那麼多年班,這麼點膽子還是有的;餘棠是刑警,膽子肯定也不會小,所以我們倆還算是比較放鬆的,甚至讓外麵的員警叫了夜宵外賣過來。中內有WIFI,可以上網,但是棠哥兒告訴我,現在整個醫院的網無論內網還是外網都被他們監控著,看看新聞無所謂,最好別看什麼私人的東西。
我就看了幾集美劇,大概八點多就看了會書,然後準備洗澡睡覺了。我先洗,洗完了換棠哥兒洗,他還是待在辦公室啃宵夜。
現在整個中內病房、整層樓就我們兩個活人了,也沒護士來管管不管燈,我們就把走廊裏麵所有的燈都打開了(我想起了以前有個朋友問醫院限不限電的問題。這個……哪怕有一天高院都限電了,也沒人會限醫院的電的……)。浴室在值班室過去三五步的距離,也位於走廊另一頭了。
我抱著換洗的衣物和沐浴用品過去。就在我即將走到浴室門口的時候,突然頭頂罩來一大片陰影。
——什麼東西?!
我嚇了一跳,差點把沐浴籃子都摔了;結果抬頭一看,隻是幾隻飛蛾撲在燈罩上罷了。
浴室裏有一種揮之不去的濕氣,而且很髒,地上都是護士們洗澡時留下的頭發。尤其是淋浴室的下水道口,簡直就是一團黑色。我把東西擱在了淋浴室裏,就先把水擰開預熱——老病房樓裏的設施不是很好,浴室的水溫忽冷忽熱。過了一會水溫大概上去了,鏡子上都浮起了一層水蒸氣。
我拉起簾子,鑽進去洗澡。這個淋浴室很小,女孩子可能還行,塞一個大老爺們就有些勉強了。
水聲嘩嘩的,伴著那股空氣中越來越濃的魚腥氣,我總覺得有點難受。當年學醫的時候,就算福爾馬林那味道自己都是五分鍾習慣的,可這股魚腥味無論何時都那麼刺鼻,讓人完全適應不了。本以為洗澡時候會好一些,結果隨著水汽濃鬱,那氣味也跟著濃了起來。
——就在這時候,浴室的燈閃了一下。
我開始沒有注意。病房的燈具老化了,再加上浴室裏水汽重,燈具的線路老化本來就正常。但是那個燈閃了幾下,突然開始頻繁地閃爍起來。
有什麼東西不對勁。
我拉開了簾子,把浴巾裹上走了出去——剛剛拉開簾子,燈就再一次發瘋一樣地亂閃起來,嚇得我又縮了回去。
——難道是棠哥兒說的那個東西來了?那種鬼片裏麵,鬼要來之前都會閃閃燈,摔摔東西什麼的。雖然昆麒麟和我說沒有鬼會那麼無聊,但萬一人家想豐富一下死後生活呢?
我隻能小心翼翼,再一次把簾子拉開。就算外麵有東西,也好過被它隔著簾子幹掉。
燈閃閃停停,現在又正常了。我稍稍鬆了一口氣,決定快點回去洗完這個澡;可在轉身的一刹那,整個浴室又陷入了無限的閃爍之中——我抬頭看向那個燈,就見到燈罩裏一個灰影撲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