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上的那個名字不是昆麒麟,是樂陽。
竟然是樂陽。
當三十多個人包括餘椒在內認定會看到昆麒麟的名字時,樂陽這兩個字就好像荒誕劇一樣登場,沒有得到掌聲或者噓聲。
死寂中,餘椒的笑聲劃破了寧靜。
“好啊。真不錯。叔叔的位子由侄子來坐,血濃於水,親疏分明。”他抬起頭,雪白的麵容上笑容驕傲得刺眼,“既然不是昆慎之留給我的東西,我便不要,你們誰喜歡的就搶去吧。沒我們什麼事了,兆哥兒,走吧。”
王兆扶著他,兩個人走向門口。隻是當路過我身邊的時候,他卻停下了,然後問了我一句話。
“和我走嗎?”
這個問題來得措不及防,我怔了怔,退開了一步。
他輕輕哼了一聲,沒有再問我什麼,就這樣離開了。
當他們徹底消失在視野內後,老病房樓裏才有人說話。聲音越來越響,直到樂陽拍了拍手,“請諸位前輩作證,樂陽已經是名正言順的仲裁人了,繼承了叔叔的位子。如果有異議,可以在現在提出。”他望向昆麒麟,我很難想象這個人現在是什麼心情,“大道場不會取消,如果沒異議,那就由我來接手。今夜,昆門鬼將會……”
他在那裏說,所有人聚精會神地聽。隻有昆麒麟轉過身,緩緩往外麵走去。
我跟了出去。他走的很慢,中途也有人想低聲勸他,可昆麒麟一律置若罔聞,像行屍走肉一樣,麵無表情。
“你沒事吧?”
終於到了外麵,他停了下來。樓內樂陽的聲音已經聽不見了,附近隻有風吹過水杉林的沙沙。
我沒事。他說。
——這一點都不像沒事。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誰也料不到。憑我的水平根本判斷不出樂陽的話幾分真假,但無所謂,所有人都信了,比起昆門如今真正的掌門,他們寧可相信一張紙條和一張臉。
我們坐在了路邊的長凳上,他一直不說話,我隻能脫下自己的風衣替他披好,道袍太薄了,這樣吹肯定不行。
“樂陽他……”我思考了一會,決定還是安慰幾句,“他說不定……也不知道。”
大概覺得這句話天真無比,昆麒麟笑了。
“沒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
“那他剛才說的……”
“一半真,一半假。”他笑著仰起頭,“當他把那個盒子交給我的時候,我相信他了,盡管這一切我完全不知情,但是我……相信他了。”
“你沒法不相信他啊,畢竟他和你師父一模一樣。”
“那你知道嗎,在他六歲的時候,師父曾經說過要將他接來昆門道觀,做我的師弟。”他說,“也就是說,如果沒有意外,將來掌門將會產生在我們倆之中。他一直為此做著準備,直到師父失蹤。”
這件事情我倒是不知道。一直都以為樂陽就和他自己說的那樣,常年居住在杭州,很少出門,每天在道觀裏敷敷茶曬曬太陽……但是從來沒有想到過,他也曾經是昆門掌門的候選之一。
“我該回去了……你今晚好好休息吧。”他站了起來,似乎有些疲倦,衝我勉強笑笑,“不管這一切真的是師父的安排還是他的設計,他現在是仲裁人,繼續舉辦這大道場。”
說完他就走了,將我的外套還了回來。我問,你什麼時候回來呀?
“肯定回來給你燒年夜飯的。”
“那你記得回來。”
他走了。我抱著外套,小麒麟大概覺得冷,拚命往外套裏鑽。不過他回來的時候和一個人擦肩而過,看到那人,我們都挺驚訝的。
昆鳴也出來了。
我問他,你怎麼沒去?
他說,不帶影君去。
就那麼簡單。但是如果不是因為不合時宜,我肯定已經歡呼起來了,抱住他亂晃。昆麒麟衝我們揮揮手,這次是真的走了。我說沒事,他們不帶你玩我帶你玩,咱們回去好好過,等昆麒麟回來。
隻是,昆鳴的臉上出現了表情——太稀少了,影君的麵部表情和發聲應該是比較遲鈍的,所以他一直無表情少說話。
“昆慎之也是在這裏的大道場失蹤的。”
“你別擔心,師父是師父,徒弟是徒弟。我都不擔心呢,你擔心啥。”我攬著他出去了,步伐很快,就怕小孩子一個改變主意要回去跟其他人走,“走了,去我們科室,我請客叫火鍋外賣,大家還沒見過你……”
而昆鳴拉住了我的手,搖了搖頭。
他決定回昆門道觀。我今晚就窩在科室裏,把這幾天的事情清一清。七點半的時候昆麒麟來了一條短信,“推演完畢,進入空隙的另一條入口應該在廢樓的地下病房,我們準備進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