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幼明被仲裁人赦免,同時被指定為繼承人;然後仲裁人自己讓位,認罪。
一來一去不過兩分鍾,大局頃刻逆轉。唐林霜站在那裏,神色終於失去了虛假的平靜。
成真了。樂陽在百色道院裏做出的那個承諾竟然成真了。
唐幼明滿臉都是訝異,雙唇顫動了一會,還是什麼都說不出。有人來問我要錄音,我就拿出手機,放給了他們聽。
之後的軒然大波,自己也不想再描述了。
唐林霜一行人原本是來找唐幼明興師問罪的,事到如今,罪是不用問了,前任仲裁人給了赦免。這就是為什麼人人都想要這個位子,仲裁說出口的就是聖旨,無人可違背。氣氛就這樣尷尬,在唐小少爺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可以殺伐決斷的時候,樂陽已經和唐林霜打了招呼。
“當年沒來得及見麵,不過總算是見到了。”他說,“我就是當年唐幼明身邊的那個人。”
唐林霜恢複了精致笑意。她現在對樂陽一定恨之入骨,當年徹底壓製住了自己、讓自己錯失了掌門之位,如今就在她麵前將弟弟扶上了仲裁人的位子。
錄音也放完了,所有人也聽見了。
唐林霜說,“你自身難保。”
樂陽笑笑,沒說話。他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和唐幼明的那點小打小鬧不同,我在魚仙人體內看到的那個屍山就是最好的證明。這個人的身後有百餘條人命,這麼多年,終於沉冤得雪。
沒有人可以赦免他了。
就在這時,玄關處又走進了另一隊人,所有人看到他們都不禁讓開了一條道,打頭的那個人很高大,麵無表情。我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時候來的,但是看這個架勢,金召應該是聽見了錄音。
俠門的人終於找到了白檀。很難想象這裏這麼多人的心情,因為在人們的印象裏,白檀是一個女人。
——是我讓白霞聯絡俠門的,時機似乎很好,卻又不能更壞。
人群分開了,金召穿過他們站在了樂陽的麵前。
“好久不見,阿召。”他微微笑著,目光落在了金召衣領旁隱約露出的那個傷口上,“找到你的白檀了嗎。”
金召看著他,望了許久。從他的眼神中,隻有深不見底的寒意。
良久,他問,那你找到你的代行者了嗎。
樂陽轉向了我,說,丘醫生應該過來,和你的前任打一聲招呼。
我呆在那裏,還沒有聽懂他是什麼意思——前任?什麼前任?
“你就是被他選中的代行者?”
金召用鞋尖踢開落在地板上的刀片,走到了我的跟前,突然把我的臉往旁邊扳去——剛才被刀片劃破的傷口受到了拉扯,傳來微微刺痛。
他很快就鬆開了手,嗤笑一聲,說。這一關,我當年沒能過去。
“你是說……當年,你也被他這樣選中過?”
“代價可大了。”他抓起了樂陽。在這個人手裏,樂陽簡直沒有任何掙紮的可能性,“我付出了半個俠門。”
說完,金召就拉下了一些領子,將那個傷口露了出來。哪怕已經愈合,這也曾經是一個幾乎可以要人性命的傷。
如果我剛才的回答是錯的,那麼這個傷口也會出現在我的脖子上。被選中的代行者一旦不能通過考驗,就會被樂陽親手處死。在我之前是金召,在金召之前又有多少人?
“人,俠門帶走了。”現在唐幼明是名正言順的仲裁人,可是俠門抓人依然是先斬後奏,“我會從他嘴裏弄出所有的計劃。但是俠門不會和任何人合作。”他說著,將風衣的領子拉上,遮住了那個傷口。俠門的人帶走了樂陽,我突然有一種無法遏製的衝動,讓自己直接追了上去,喊住了金召。
“金老大,你早就知道白檀就是樂陽,是一切的元凶。”門口的冷風灌入,吹得我皮膚刺刺地痛。那些人站在風裏,黑色的風衣下擺飄揚,“……你為什麼不說?”
這個問題我本沒有想得到答案,自己會跟上去也就是一時衝動;然而出乎我意料的,金召抓著樂陽,慢慢轉過身來。他在笑,我第一次看到這人麵上有著這樣的笑,就好像一個少年人對某件無關緊要的事情覺得苦惱。
“為什麼呢……可能因為我沒有死吧。”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看向的是樂陽,“我本來必死無疑的,可卻奇跡一樣活了下來。在割斷我的喉嚨前,這個人告訴我,我是一個失敗的候選者,已經沒有用了……可我活了下來。所以,我一直抱有一種……可笑的念頭。”
說到這,他像是覺得可笑,自嘲似的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下去。就在我以為永遠得不到答案的時候,樂陽忽然伸出手,把手掌放在金召脖子上的傷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