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曾經合作過,彼此的能力大家都清楚。蘇子應該是自車慎微之外最熟悉羅盤的人,他擁有一個和羅盤很像的小型法器九重天。
將原本獨立的界分割為九個交疊而閉合的界,最大的施展範圍大約在三百平米左右,事先需要在範圍內繪製法陣,人也必須處於範圍內,不能離開。範圍外需要兩到三名加持者,如果沒有,時間就隻能持續半個小時左右。
半個小時內,蘇子就會和他們決出勝負。
這是臨時起意的襲擊,就算蘇子不動手,他也會先發製人。當說出勢鈞力敵四個字前,車慎微已經收到了他的聲音。
“展開龍砂。”
他隻來得及告訴一個人。而想通知餘棠的時候,就已經來不及了。他和他們隔了開來,落入了另一個界中。
龍砂要形成攻擊模式需要五分鍾左右,但是隻要展開,至少可以阻攔九重天的侵襲。
“九個交疊的界都有修複能力,唯一出去的方式就是一口氣全部打破。”曲豔城說,“否則,如果隻打破一層,就會被套在裏麵,永遠出不去。”
“這有點難啊。”車慎微轉著手裏的煙管,“要用法陣。”
“你背不出法陣?”
“不是,借助法陣的話,我怕動靜會太大……”
就在這時,曲豔城突然從他腦海中讀到了一些支離破碎的思維。
這是之前不曾讀到過的。
車慎微的思維一直很“敞開”——這是個很單純的人,他的思維閱讀起來就和一本兒童讀物那樣簡單輕快,令曲豔城感到滿意的是,還很有邏輯,並不混亂。他閱讀過最混亂的思維是許越的,充斥著各種毫無必要的濃烈愛憎,就好像一道放了太多調味料的菜。
一個人思維的聲音可以代表他的性格。他很喜歡聽車慎微的思維,幹淨得讓人想起清澈的山溪水流淌的感覺。
隻有這一次,湧入他腦中的思維是濃烈而雜亂的,像是瘋狂卡帶的錄影帶,雜色,黑白,無法理解的畫麵。盡管短暫,卻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你在想什麼?”他問。
車慎微怔了怔,咦了一聲,有點慌亂無措。
“剛才說到法陣的時候,你想到了什麼?”
“哦……這個啊。算了。隻有這個方法能出去嗎?龍砂達不到你說的強度。”
“所以你不是說了嗎,要用法陣。”
——會很難看的。車慎微的思維短暫地劃過。
依然是那些混亂碎散的思維,應該是某種回憶。曲豔城揉揉太陽穴,這種思維帶給他的感覺很糟,令人感到微微的惡心,就像是坐了一場過山車。
“……所以你到底在想什麼?什麼很難看?”
“我的樣子。”車慎微問,“你確定?”
“打破所有界是最快捷的辦法。而且你要知道,餘棠在其他地方,他隻有一個人。你有點不對勁,在這種爭分奪秒的時候,你以往都是和看到了紅旗的鬥牛一樣叫著就衝出去了啊……”
“你這是什麼比喻啊!說到底,你怎麼就確定我能打破所有界了?”
他說完這句話,就見到曲豔城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他,好像看著一個精神病人。
“……這是我從你的思維裏讀到的啊。”他說,“九重天展開的時候,你就是這樣想的。‘打破所有界就能出去了,還不算太難’,我沒說錯吧?既然有能力,幹什麼不做?”
“會很難看。”車慎微居然一臉認真。
曲豔城說,你在開玩笑?
“真的。”他點了點頭,“你不會想看的。”
從剛才開始,車慎微的上衣就在不斷鼓動,似乎是因為風,可是在蘇子的界中,風是不存在的。
有其他東西在他的背部。
他沒有再說什麼,隻是將束帶的便衣拉開了,露出了上半身——有一條黑色的線從他頸後發際線正中開始沿著脊柱向下蔓延,直到腰際。
但是那不是線。昏暗的室內,曲豔城看到那條線開始扭曲了,仿佛一隻在他背後緩緩睜開的黑色眼睛。
——這不是一條黑色的線,而是縫。
他突然劇烈地抽搐起來,背部緩慢裂開,有什麼東西正從其中竄出,宛如破繭。濃重的白骨香充斥著室內,龍砂的運作聲越來越細密,仿佛是無數人的竊竊私語。
車慎微彎下了背。這個彎曲很不自然,就如同有人硬生生將他的胸椎向前彎折。黑色的裂縫因為這個動作而變得更大,背部的皮膚也被扭曲到了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