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嗎……
他微微鬆了一口氣,收起了神形。這對他現在而言還是太過勉強了——幾百年不曾這樣做,突然火力全開,人還是有點吃不消。
這筆賬要算在昆麒麟頭上。
朱黛為什麼會回來,他自己也說不清。那日離開後,他一直往北走,回到了以前曾經長眠過的所在。大概冬眠是蛇的天性,一旦出了什麼事,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躲起來狠狠睡一覺,反正那些隻是凡人,等他一覺睡醒,滄海桑田,這些人早就都成白骨了。
但是在入睡前,他發現,道士們似乎沒有開始對自己的追捕。也就是說,消息根本沒有傳開?
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朱黛決定回去看一看。哪怕再對上那個雪藥師,逃的能力還是有的——辟光刃中遇強則強遇弱則弱的古刀,依自己現在的實力,對上是不可能贏的。
不過,所有人都消失了。昆麒麟,丘荻,還有那些人,朱黛在短暫的彷徨之後,還是回到了紅藥房。藥房的幾個員工都習慣他動輒失蹤個十天半個月了,一點都沒起疑。
他也在暗中觀察道界的情報網,畢竟活了這麼多年了,這點辦法還是有的——但當看到公示出突然更換仲裁人的時候,朱黛才突然發現不對。
昆麒麟他們有大麻煩了。盡管他不想管,卻覺得不能不幫一把——仲裁人是自己人一切好說,同類對同類總是比較寬容的,不會哪天突然想到要清理清理留在人間的凶神。再說,幫一把,也能把帳多添幾筆。還有……
總之,他決定回來了。
“真是夠難吃的……”朱黛皺著眉頭。他覺得剛才吃下去的東西應該不算是人了,盡管還有人的味道?就好像肉和肉渣的區別似的——這個比喻挺可笑的,但是在曾經以人為主食的時候,凶神們確實能吃得出好吃難吃。比如南方人的肉質細嫩,北方人比較有嚼勁。可剛才吃下去的這個“人”,一點點可以說得出口的味道都沒有。
當人當久了,他懷疑昆麒麟是不是事先吃過一遍再吐出來給他吃了。就好像喂小孩,把肉先嚼嚼爛,肉渣喂出去。
難道太久不吃人了,所以把味道都忘了?
他糾結了一下,還是決定馬上過去幫昆麒麟。這個人身上的氣息很不安定,就像個定時炸彈,隨時可能爆炸。但就在這時,他的神形中似乎出現了一些騷動。
——沒死?!
“怎麼可能……”朱黛的眉頭皺了起來,看向空中又重新出現的神形。它的腹中正燃起黑色的火焰,裏麵的那個人竟然還有還手之力,“難吃就算了,還那麼難纏。”
接著,項青君突破了他的神形,摔落在地上。盡管能出來,但是這個人也差不多到了極限。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這是他們都想問彼此的。
朱黛還未來得及再補一擊,這個人已經衝向了他,白麒麟咆哮著,黑炎湧向了對方。麒麟火不是他現在的情況能扛得住了,朱黛不得不躲開,卻被那個人一把抓住。
接著,這個人用力咬了下去,咬在他的脖頸處。
開什麼玩笑?!
朱黛很久沒有這樣發怒了,忍耐終於到了極限,所有的蛇影刹那間暴漲,蛇口向著這個人衝去。項青君被蛇影拉開,可是齒間已經在他身上咬下了一個傷口。
白麒麟口中的火焰瘋狂地湧出,這個人的力量出乎朱黛的意料。不能再耽擱了,可是還沒有到能夠再度化出神形的時候。朱黛要麼選擇化出本尊,要麼選擇逃。
他已經習慣逃了。遇到雪藥師的時候,遇到其他危險的時候。可是逃下去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昆麒麟需要幫助,他不確定是為了什麼,或許在潛意識裏,他將那些人當作了朋友。
朱黛有些莫名。其實他已經不該有這種念頭了,他們是不同的人,甚至不是同類。
可是他知道,自己已經不想再失去什麼了。無論如何,他堅持到了一個極限,無法再將人類當做無關緊要的動物而忽略掉。
飛竄的亂雨中,項青君見到了一個巨大的血影。盡管隻是一部分,卻已經有著驚人的氣勢。黯淡夜色中,一個比夜色更黑的黑影緩緩遮蔽了天日。
————
謝帝桐已經沒有黑麒麟了。但無論他有沒有,麒麟對於昆麒麟是造不成任何威脅的。就在這時,遠處突然響起了一陣天崩地裂般的聲音,他們都見到了夜幕中的巨大蛇影。
“來的路上,看到了一個你的同類。”
昆麒麟第一次真正見到所謂的凶神——那應該是朱黛的其中一個蛇首,仿佛一座山丘般盤踞在半空中。當自己成為祖麒麟的時候,又是什麼樣子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