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海自言自語地這麼說一句:“多美呀!”
歐陽海的心胸誌向,比人們想象的,不知廣闊多少嗬!
前衛連已經橫穿鐵路,翻上了一座小山。
歐陽海走下山腳,向右一望,不禁愣了一下,隻見雙峰對峙之間,露出一線鉛色的天空,兩條鋼軌,江河流瀉一般,明晃晃,亮錚錚的,順坡直下。兩側,八十多度的懸崖,夾牆窄巷似的,相迎相向,不下四五百米。上麵,藤蘿纏繞,枯枝倒掛,長滿了弱草、蘚苔;下麵,鐵道兩旁的小路,隻容得單個通行,雙人難走。好一道險惡的峽穀。穀口之外,盆地中央,坐落的是衡山東站,站台上人影晃動,大概正在忙於接車吧!歐陽海大步跨過鐵路,登上一道土坎,腳踏岩石,係了係鞋帶,火車開動的聲音越響越近了。
這是北上武漢的二八二次列車。車上載了五百多名旅客,正向衡山車站行駛。
前麵山嶺上,露出了一座白塔,列車臨近了危險彎道——峽穀!
老司機王治衛探身窗外,迎風冒雨,全神貫注地向前嘹望。一隊解放軍騾馬炮兵,正在過路。眼前,忽地閃過一個鬥大的“鳴”字,列車鳴笛報警,劈風掠霧,飛駛進了峽穀。
一件意外的事情發生了!火車飛快地駛近炮隊,突然間,一匹高大的、背馱鋼鐵炮架的戰馬,驚狂地竄上了路心。
急轉彎,陡坡路,每小時三十公裏的速度,又在這樣萬分危險的地段上……
老司機脊背上刷地一下湧起一股冷流,血液衝上頭頂,腦子裏閃過車毀人亡的慘景,急忙拉下緊急製動閘。但是,雷霆萬鈞的慣性力,仍然推動千噸列車風馳電掣地往前衝擊……久經風波,見聞甚廣的老司機,心中驚悸,天氣寒涼,卻落下了一頭大汗。一場災禍,眼看無法避免!
這時,歐陽海已經登上路旁的斜坡,側身一望,隻見飛速前衝的列車,發出呼隆隆巨響,帶動泥沙,噴吐濃煙,以排山倒海之勢,越逼越近。相距驚馬隻差三四十米,可那個家夥卻驚極呆立,豎耳坐坡,紋絲不動。對麵坡上同群的馱馬,隻嚇得揚蹄直立,噅噅亂叫。禦手們懸空打吊,拚命地勒緊嚼口,防其狂奔。業已轉入鬆林的同班戰友們,聽得聲氣不好,紛紛返回,一麵驚呼,一麵下坡猛跑……這時,車馬之間已經十分迫近!控製驚馬的禦手,情急生躁,嘎地一下扯斷纏繩,滾進道溝裏。眼見得脫軌覆車的大禍,即將臨頭,一貫無私無畏,迎難而上的歐陽海;一貫披心瀝膽,忠誠革命的歐陽海;一貫不懼艱險,救民於水火的歐陽海,此時此刻,豈能有分秒遲疑?!歐陽海不顧個人安危,箭步飛身,搶上路心,水淋淋的雨衣,噗拉拉飄起,高高地揚向了風雲變色的天空。恰在車抵馬尾的瞬間,奮力推開了戰馬。
列車安然停穩了,旅客的危難消除了。
副班長曾階鋒在染血的車輪下,抱起重傷的歐陽海,呼喚班長的名字,失聲痛哭。
風停了,雨住了!歐陽海慢慢地睜開眼睛,看看朝夕相處的戰友,看看轉危為安的列車,嘴角上露出一絲微笑,安詳地合上了眼簾。
三排長從歐陽海上衣小口袋裏,掏出一個染血的小本子,輕輕掀開,見上麵寫了幾行粗壯大字:“建議:一、加強黨支部集體領導,二、開展批評自我批評,黨管幹部;三、發揚三大民主……”三排長自語似的說道:“這是他準備複員臨走時,給支部留下的五條意見嗬!歐陽嗬,你為革命真是忠心耿耿,毫無二心呀,你……”話未說完,淚水早已灑濕了衣襟。
老司機握住歐陽海溫暖未寒的大手,熱淚縱橫,語不成聲。
戰友們忍泣含悲,掩埋了同伴的屍體。墳墓周圍,植下了百代常青的鬆竹。
歐陽海生前,在學習心得裏記過這樣的話:“如果需要為共產主義的理想而犧牲,我們每一個人,都應該,也可以做到——臉不變色,心不跳!”他以自己的崇高行為,實踐了自己的鋼鐵誓言。
歐陽海生前,非常讚賞這樣的話:“一個真正的革命戰士,應該像根火柴,自己燒盡了,卻點燃了人民群眾心頭的火炬!”
歐陽海短暫的生命所閃射的燦爛光輝,長明不滅,永照後人!
一九六四年二月,朱德、董必武、葉劍英、賀龍、徐向前、聶榮臻、羅瑞卿等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為歐陽海烈士題了詞。
廣大工農兵,前往烈士墓地瞻仰紀念的,一年四季,絡繹不絕。每逢清明節,少先隊員們總是滿懷虔誠的心情,灑掃墳墓,獻上一個個爭芳吐豔的花環!
歐陽海為人民勇獻青春,笑灑熱血,以自己的英雄壯舉,在我們偉大時代的征途上,樹起了一塊壯麗的碑石!
時代的豐碑,是風雨剝蝕不了,歲月消磨不褪的!
歐陽海永遠活在億萬人民的心田裏!
歐陽海永遠前進在我們偉大軍隊的行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