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姬見景帝這麼直接地走了進來,絕望地大叫一聲,拿被子蒙住頭。
景帝確信了這真的是栗姬,迅速鎮定下來,讓宮人去傳禦醫,宮人將栗姬的衣袍係好,便匆匆出去了。他走到栗姬麵前,看她蒙著臉嚶嚶直哭,道:“別哭了,禦醫很快就來,你這裏可有一些備用的藥膏?”
栗姬生怕景帝碰自己,雙手死命捂住被子,拚命搖頭,往裏麵躲,原本在她手上的香露瓶子就這麼滾落到地上。
景帝見一支精美的小細瓶從她的被子中掉落下來,還當是什麼丸藥,拾起來一看,這琉璃瓶做工精巧,實數罕見。
更重要的是,這個瓶子,他小時候似乎見過!
景帝猶疑地打開瓶蓋,往瓶口嗅了一嗅,神色立時大變!
難怪,難怪今日自己莫名地渾覺燥熱,難怪一踏入殿中就對這栗姬欲罷不能!
栗姬許久聽不到說話聲,被子往下移,才露出一隻眼睛,就看見景帝陰鷙地瞪著她。她心道不好!景帝將瓶子用力地擲向她的臉,道:“栗氏,你好毒的心啊!”
栗姬大哭,也顧不得自己臉上的赤紅斑斑的疹子,跪下道:“皇上明鑒!這瓶子……”
“這瓶子,難道不是你的?!”
瓶子當然是她的,栗姬無從辯駁,隻是邊哭邊搖頭,嘴裏支吾著什麼也聽不清。她自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景帝這時看她,隻覺得厭棄得要命,他氣得直哆嗦,道:“本來你性情狹隘、量小好妒,朕都容忍了,畢竟你陪著朕二十多年,雖不算夫妻,但感情猶在,豈料你竟如此歹毒!栗氏,你是要害了朕啊!朕怎能再容你!”
栗姬哭得嗓子都啞了,隻說不敢了不敢了。眼淚和鼻涕流到一起,整張臉擠成一團加上紅疹的斑斑點點,如同蘸了血的抹布,汙穢不堪。
景帝一跺足,不再看她,拂袖離去。
“栗姬病重,需靜養,除禦醫外不許任何人來探望!她也不許出自己的宮門一步!”
栗姬才不會出去,她這個樣子,拿鞭子抽她她也不會出去的。
宮人很快帶著禦醫來了。其實是很正常的過敏反應,栗姬二十年來養在宮中,平時的脂粉也是宮裏禦製的,避開了一切不穩定的成分,香露也隻有白玉蘭和忍冬花一類,突然接觸南越國這麼濃鬱的香,加上體質本身可能易過敏,一下子就出了這麼多斑疹。但禦醫哪能看出這些呢,隻說不是麻風病,胡謅一通,說可能是沐浴時間太久,邪氣侵蝕,又曰“肺主表”,娘娘可能患了肺病。結果引起了宮人更大的恐慌。過了幾日,栗姬身上的疹子漸漸褪了,大家才都鬆一口氣。
無緣無故又沒得病,她怎麼會突然發疹,而且時間這樣巧?她懷疑是吃食中被程姬等人動了手腳,但自己的宮人和自己吃的一樣,她們卻沒事。
盤查過所有可疑的器物後,她終於懷疑到了那瓶香露,把它從肮髒的被子裏找出,往宮人的身上滴了兩滴,可連滴了三天也沒什麼反應。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會對這裏麵的成分過敏。
栗姬不甘心,她又將香露往自己的手臂上塗了幾遍,沒想到過了幾個時辰,胳膊的那一圈就開始發紅,隱約有一些疹子要冒出。
果然!劉嫖害我!
自己的宮人塗了沒事,單單自己塗了就有事,這是單要對付自己一個人,其心機之歹毒、謀劃之深遠,都令人防不勝防!
館陶公主送依蘭香露本是出自好意——當然,更多的是為了她自己,卻沒想到出了這麼大的一場鬧劇。她真的以為栗姬病重,急得沒心思再想嫁妝的事,可又進不去壽安宮,天天讓壽安宮的宮人轉交各種治療肺病的藥物和吃食。
栗姬命人把那些東西全都一把火燒了,她現在恨透了館陶公主。如果皇上一直不來看她,起碼還有個美好的回憶,結果那天自己醜惡的形象把這些全部毀了,來,還不如不來!
此刻,她認定了是館陶公主故意害她,至於具體的原因,栗姬想到那瓶香露的來曆,打了個寒戰。是竇太後要對付她啊!恐怕太後想讓她自己的小兒子、皇上的親弟弟劉武登基,不想立劉榮為嗣,就先拿她下手……
看來從一開始,館陶公主對她故意示好、贈她香露、讓皇上來看她,都是策劃好的了!母女二人心腸惡毒,其心可誅!今後這深宮之中,她就隻能靠自己和榮兒了。
栗姬發誓,來日她若成了太後,定要讓這對母女付出百倍、千倍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