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太子典禮之後,最高興的人除了栗姬,便是王夫人——王娡。
兒子劉彘在同一天被封為膠東王,母憑子貴,她在宮人眼中的地位比起以往一下子高出許多,又親眼看見館陶公主遭拒之時,那一臉的憤懣,太後的臉色也十分難堪。據宮人回報,當天典禮後,館陶公主對太子妃之位仍舊不死心,竟直接跑去壽安殿找栗姬。可出來後她破口大罵,直稱栗姬是小人,看樣子是起了爭執吧。
王娡不由感到一陣喜悅,沒想到栗姬竟這樣鼠目寸光、頭腦短淺,連館陶公主這樣的身份也不留情麵,真以為兒子成了皇太子就能無所顧忌了?不過身為局外人的她,又怎知那日依蘭香事件之後,栗姬心中的疑慮和苦楚。
想到館陶公主今日的受挫,她立刻命嬤嬤將彘兒帶來。那日的典禮前,彘兒的行蹤被自己嚴加看管,不許離開自己半步,典禮過後,他連話都來不及對陳嬌說,就立刻被嬤嬤帶回去繼續“關押”,一關數日。
劉彘很快被帶到麵前,王娡發覺,彘兒的神情似乎比以往更加陰鬱。
她柔聲對劉彘道:“彘兒,那日是阿母不好,不該對你發脾氣。”
劉彘依然悶悶地不作聲,不敢說什麼。
王娡歎一口氣,道:“之前你說的那些,阿母有仔細考慮了。陳嬌是個好女兒家,阿母起先不答應,是怕咱們配不上她……”
劉彘抬頭,眼中是滿滿的不明白:“有什麼配不上,我是父皇的孩子,她是公主的女兒……”
王娡隻謂他年幼,並不把其中的本質一層層地說給他聽,而是敷衍帶過,道:“先前是阿母多慮了。這樣吧,你先去告訴陳嬌,說阿母很喜歡她,讓她去探探長公主的口風,如何?”
劉彘一聽母親允許他去見阿嬌姐姐了,頓時高興得要跳起來。
王娡又叮囑道:“切記,隻讓她去探口風,不要讓她告訴長公主說我們要去提親。阿母這樣做,是想多準備些聘禮再去,到時好給她們一個驚喜。”
劉彘相信了,答應了自己的母親,往西城旁邊的湖泊奔去。
到了湖邊,卻不見陳嬌的影子。扳起手指算一算,離承諾的那日已經隔了數月,阿嬌姐姐一定是見不到自己而生氣了吧。自從陳午離開長安,館陶公主就帶陳嬌暫住進了宮中的長亭殿,她會不會和自己一樣,被她的母親關在了殿裏?劉彘有些慌亂。
就在這時,一枚小石子砸上了自己的後腦勺。劉彘以為又是劉彭祖,氣憤地轉過頭,曾經他按母親的要求,不斷地忍,拚命地忍,可是惡人隻會越來越惡,今天他要聽阿嬌姐姐的話,不再做懦夫!
看到眼前的人,他停住了,然後咧嘴一笑。原來砸他的人正是陳嬌,她的眼睛紅紅的,明顯地哭過,像一隻小兔子。今日的她外裹一層藕粉色的靈紋羅夾袍,隱約露出裏麵齊履的素色留仙裙,和平日裏鮮豔的色係不同,顯得格外柔弱,眼神既怨艾,又委屈。
“你這個騙子!”陳嬌忽然衝他大聲吼道。
劉彘愣了。
他突然覺得心裏很灰暗,為什麼所有的人都不相信他?在他受劉闕於和劉彭祖欺負時,他隻能告訴母親不能告訴別人,因為別人不會相信他;在他想娶阿嬌時,他告訴了阿母,但阿母對他發了那樣大的一通火,此後他也不敢再將任何事情告訴阿母;他隻有韓嫣和阿嬌姐姐兩個可以說話的人了,但現在,連阿嬌姐姐也不再相信他。或者,她一直隻當自己是個玩伴,從來沒有所謂的信任或者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