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後。未央宮,天祿閣。
“胡鬧,”景帝大為惱火,“朕也風聞彘兒曾披阿嬌的赤色大氅在宮中行走,但不過是抵嚴冬之冷,阿嬌借他以禦寒罷了。母後莫要聽信那些宮人們的厥詞!”
他今日來此查閱典籍,沒想到遇見久不出戶的母後,尚奇怪母後怎會在此處出現,就聽她提起最近宮中的傳言。
“皇兒怎恁地生氣?嗬嗬,這是喜事啊。”竇太後耐心勸道,“上回你皇姐在眾人麵前出了那麼大的岔子……你是知道她的烈性的,如今,難得她甘於放下那些不切實際的念頭,與王夫人結親,皇兒該多幫幫她才是。”
“王夫人素日謹言慎行,怎也跟皇姐一般胡鬧,”景帝皺著眉道,“阿嬌尚未及笄,彘兒比她還小些歲數,若將二人指婚,豈不是荒唐至極?”
竇太後仍勸解:“隻是定親而已,歲數小些是可以等的。皇兒,阿嬌遲早要被指婚,婚姻於女子之重,最怕的是被指錯人,萬一有甚不妥就要連累她的一輩子。這點皇兒你是最明白不過,當年薄太皇太後將薄氏指為你的太子妃,這麼些年也沒見你與她磨生出感情來……如今彘兒與阿嬌正是兩小無猜的時節,難得他們兩相心悅,皇兒倒不如成全他們的‘總角之宴’,將二人的親事先行定下。”
景帝仍不信:“這麼小的孩子,哪裏懂得那男女之情。不過是在一起互為玩伴罷了。皇姐存著什麼樣的心思您能不知道麼,栗姬拒她,她隻好退而求其次,讓阿嬌做個未來的王妃。可,她怎麼挑了彘兒呢,若是皇七子到皇九子,個個年歲與阿嬌相當,倒容易指配。”
“年長些無妨,阿嬌雖性子活泛、口不設防,但從小跟著哀家,心思是細膩周全的,說出的話倒比那及笄的女兒家還要更合世間之理。待到榮兒登基之日,你我皆已作古,這些皇子的活命就未必如現在這般輕鬆了……彘兒由她來照顧,加上她和嫖兒的身份,我這個做祖母的也放心許多。”竇太後暗示景帝,栗姬的肚量狹小,萬一成為太後必然不會給其他姬妾好臉色看。
她還是想讓自己的兒子劉武先稱帝。最好能讓景帝厭棄栗姬,使他連帶著對太子也看不順眼,讓武兒繼位。待栗姬若幹年後病去,武兒在帝位上崩逝後,再將皇位傳給劉榮。她依然苦存著“一家皆為天子”的念頭。
景帝聽著母親的挑撥,想到那日栗姬使用催情香露一事。
原本暴怒的他,在離殿後漸漸平息怒氣後,仔細地思慮了一番。那瓶依蘭香露本身就十分罕見,此時回想瓶身的的琉璃做工,與他幼時曾在母後gōng裏看到的根本毫無二致,世間不可能有如此巧合,唯一的解釋隻剩下——那瓶香露就是母親贈予她的。但具體目的是為了幫她獲寵還是害她發疹,這就不得而知了。
當時他本身的怒氣已消,經過這一番細想,加上與栗姬的二十年感情切實非其他姬妾可比,也就慢慢原諒了她,隻是仍然不見她而已。畢竟看過了栗姬那日的醜態,他需要時間來緩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