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見她遲遲不語,隻謂她難過,殊不知她是為王娡的變化而心驚。他安慰道:“婧兒離宮的陪嫁之物,朕會命人仔細挑選,此外還有婢女與宦者數百名,這些宮人們都會幫助婧兒、陪她解憂。”
王皃姁仍目光無神,遙遙地望著梁上的某一角。
景帝又嚐試用十四皇子分散她的注意:“小兒快滿月了,至今仍未取名,愛妾可有什麼想法?”
王皃姁搖頭。
景帝笑道:“朕知道愛妾素來不喜喧鬧,但這滿月酒,朕要辦得隆重些,好讓眾臣都知道,朕給十四皇子起了一個好名字。”
王皃姁終於有了些好奇,蔫蔫地問道:“不知皇上打算給皇兒賜何名?”
“朕與太後視皇子之目異采炯炯,烏如墨色,如雙瞳疊加。朕便想到,五帝之舜亦名‘重華’,皇子生得如此實乃吉徵。不如就按其名,取為‘舜’,如何?”
“這……”王皃姁受寵若驚,“皇兒尚小,此顯赫之名實在擔當不起,懇請皇上三思。”
“朕之玉言如覆水難收,若再更改豈不是有損君王之威信?”景帝故作不悅。
“皇上……妾,替皇兒謝皇上的賜名。”王皃姁感動萬分,欲下榻行禮。
景帝將其一把拉住,感歎道:“愛妾與朕雖非夫妻之名,卻甚過夫妻。而這後gōng雖有名分等規矩,但這夜半無人之際,對朕謹守恭謙之禮的,也隻有你王氏姊妹二人矣。”他舉首皓望那無邊的雲漢,心思也隨之飄遠,“栗姬肚量狹小,實非母儀天下的人選;榮兒雖善,可行仁政,卻僅能順延而無以興漢,與匈奴相比如同孱羊對峙餓虎,未必能固守……朕立他為太子,實在該再等一等。”
“可是等榮太子長大略有血性之時再立麼?太子已是弱冠之年,恐怕其性難改,早立晚立都是一樣的。”
“愛妾仁德,”景帝更加感動,這宮裏誰不想讓自己的皇兒成為太子,好讓自己未來入主東宮?他方才說的那番話雖是發自肺腑,但也算試探,沒想到王皃姁僅僅是為劉榮說話,而絲毫沒有旁敲側擊去為她的孩兒圖謀太子之位的念頭,“榮兒雖好學,合我大漢的無為之道,可對匈奴、烏孫等邊境之患,亦無良方。倘若能維持表麵的和平也罷,但以其母栗姬的眼高於頂,日後恐怕會撕破與這些小國的和睦,再掀戰事,屆時百姓又將遭塗炭。他,或許非治國首選之梁啊。”
“可其他皇子中,更無適合的人選。”
景帝無奈地點了點頭,看著她道:“舜兒的目若精光,機靈可愛,等他再長大些,不知會不會……”
“皇上,妾困了。”王皃姁故作哈欠狀。
什麼立儲,什麼太子之爭,她王皃姁通通不想參與,她隻想平平安安,與姐姐、與孩子們就這樣共度一生。
但今夜,她無法輕易地睡著,除了景帝百折不撓的糾纏以外,還因屬於她自己的、對王娡的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