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淩靜靜地站在甲板前端,凝望著數之不盡的碼頭工人,卸載、裝船、就地休息,淡淡的夕陽餘暉,從他們汗流浹背的赤膊身影折映而出,似在宣告著黃昏的到來……
一批批旅人,扛著旅行箱的小夥子,東張西望,盡量不讓箱子碰到行人;由人攙扶的貴婦,提著長裙,小心翼翼地不讓裙擺沾上水漬;佩刀背劍的修煉者,釋放出那傲睨萬物的氣勢,視若無人,大搖大擺地從人群中穿行而過……
監督巡邏的士兵;吆喝叫賣的攤販;自彈自唱的吟遊詩人……
滿街的西洋店鋪,酒館器屋……
凝望了許久,蘇淩已然無法從這些陌生的人群與景物中,尋找到記憶裏的樣子。
輕歎了聲,卻忽見一個幼小的身影從一家店鋪衝出,蓬頭垢麵、衣著肮髒,狂奔中,不忘啃著手裏的餡餅,任由身後的肥胖婦女破口大罵,熟練地鑽入了小巷之中,不見蹤影……
蘇淩緩緩搖頭,流露出了一絲五味雜陳的笑容。
笑容使他這張年輕的麵孔增添了幾分朝氣,然而仍舊難掩那揮之不去的幾分蕭瑟與深沉。少了幾分少年人應有的青春氣息;多了幾分磨難之中曆練而出的剛毅冷漠……
幾分俊逸,幾分平凡,幹淨利落的適中短發、規整潔淨的黑色單衣,將一絲不苟的性格彰顯出幾分……
幾分……
蘇淩知道自己的性格並不完整。
“老大!段姐姐他們三個早都已經下船了,那我們……”
隱隱透著幾分怯懦和懇求的聲音,在蘇淩的身後悄然響起,將他難得的一絲寧靜打亂。
維拉。
雖然沒有回頭,蘇淩也知道是這個始終讓他耳根難以清淨的小丫頭。緩緩睜開眼睛,淡淡地道:“走吧。”
“太好了!”維拉兩隻黑黑的小手握成拳頭高高舉起,興奮地叫著。
膚色漆黑如墨的維拉,是並不多見的黑種人,滿頭的卷發編成了無數小細辮子,厚厚的嘴唇微微卷起,露出兩排編貝般的白牙。雖非貌美之相,但卻將機靈可愛彰顯的淋漓盡致。
隻見她輕輕一躍,滿頭的小辮子和裹身的花色披肩,如展翅的鳥兒一樣飄動起來,穩穩地落在了兩丈開外的碼頭上。如此幼小,如此輕盈的身手,不禁讓周圍的一些人為之側目。
蘇淩腳下一點,緊隨其後。
再次踏入這個久別的故鄉,蘇淩隻覺那伴隨數日的複雜情緒,更加濃鬱起來。
“十年,都變了,或許,也隻是印象模糊了吧……”
蘇淩七歲時便被賣到了遙遠的他國,那時的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會以現今這個姿態歸鄉。
南摩國,坐擁整座南摩島,位於南環海域的最南端,方圓百萬裏,人口數千萬,有著悠久的曆史文明。在南環海域的眾多島國中,南摩國並不十分遼闊,也非富饒之邦,但卻是最為著名的,甚至名聲影響到了遙遠的大陸。
之所以名聲遠播,是因為這座島國出現過種種傳說。
傳說這座島國是世界的初端,越過島南的“天壁”,就能直接到達世界神秘的另一端……
傳說這座島國是楊衣的故鄉,是成就一代政武王的起點……
傳說這座島國存在著“武王墓”,埋葬著楊衣一生所獲的秘寶……
種種傳說,使南摩國成為了世界知名的觀光地,更是讓無數修煉者趨之若鶩,嚐試越過那“天壁”直達世界的另一端,或是探尋那能讓人一步登天的“武王墓”。
因此,這座普通的島國,因這些傳說已變得不再普通……
“老大,這南摩國的建築很特別啊,和我的國家完全不一樣,這些人的穿著也很怪異。”
擁擠的人潮中,蘇淩與維拉緩慢前行,前者隻是隨意看了看這家鄉的變化,但維拉卻瞪著一雙滿是好奇的眼睛,東張西望,對兩側建築和行人穿著不停地指指點點。
“南摩國世代都是黃種人的棲居地,文化習俗自然與白、黑人種不同。”蘇淩隨口對維拉解釋道。
“哦。”維拉點了點腦袋,看著兩側與港口建築完全不同的木製樓閣,忍不住道:“這種木頭做的房子,會結實嗎?”又看了幾眼行人“這些人的穿著看起來都很囉嗦啊,男人穿那麼長的袍子,女人的裙子都快沾到地上了。還有頭發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