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2章 十年生死茫茫,相顧無言淒涼(7(2 / 2)

當劉家一眾人被押著經過身旁時,我看到紅玉的目光緊緊盯著長青,不覺心中一緊。

“長將軍,此女原也是沈小夫人的人,被劉氏扣下了,便讓她與沈氏一道吧。”

長鵬看了我們一眼,長青點了點頭,他這才揮手示意送紅玉過去。沈雲織與劉氏的淵源本不深,加之她正懷有身孕,想來也不會如何,紅玉回去跟著她,也算是我們對她欺騙的補償了。

因著長鵬尚有公務在身,因此也不曾多說,簡單交代了幾句便先行離去了。

在官營商的罪名是非常大的。無論在哪個朝代,無論商業多少繁榮,士農工商都是不可打破的社會等階。雖說江湖人不怎麼看重這些個東西,但這些在整個社會便是天理,誰都不能破壞的。

我朝有律,一入市籍則世代不可為官。居廟堂之高者,如何能涉之商事?劉侍郎私自營商的罪名若是坐實了,那他便再無翻身之日。

雖說官商相護很是尋常,但真正的聰明人自會將這些都藏得好好兒的,尋常也沒有人會以此招來對付他人。但今次這般情況卻是不同。

一來劉中錦掌管的是戶部,戶部向來是油水最足的地方,像他這般在這個位子上坐得久了,自然而然地便會放鬆了緊惕,因而這中飽私囊之罪查之甚易。而另一方麵,長家乃武將之家,一門忠良,門風甚是嚴謹,這從當日長大叔的事上便不難看出。雖無法保證他長家沒有半個營商之人,但多半也是外室子弟。而退一萬步,若是真真有長家內室子弟經商,那麼他既連親近之人都能瞞過,又何懼外人的審查?

而長家與劉家的矛盾由來已久,一方耿直,一方奸猾,這朝堂的矛盾也就不消多說。今次長鵬正巧風長老將軍之命前來尋找長大叔,誰知一路尋至青山村,竟無論如何都無法將其勸回京師,但卻意外得知了長青的存在。他前來朱雀城尋找長青,卻同時接到了京城來的急詔,正巧長青與他說起劉家的事,於是二人一合計,先挑撥了二劉之間的關係,後麵的事才能更加順利。於是,才有了這些個事情。

趁著長鵬審訊二劉的這幾日,我們回了趟青山村。村裏人見著我們回來都很是高興,當然最高興的屬長大叔無疑。我們在村裏待了兩日,當說起劉家之事時,長大叔的麵色卻有些複雜,比快意更多的,卻是惆悵與緬懷。

他微微仰起頭,麵向蒼穹,嘴角含著淺淺的笑容。

我知道,他是在透過重重天幕望向自己最心愛的女人。

長青說過的話語飄來耳畔。

“我娘原是青山村之人,自小家境不好,我那外祖父母為生計竟將她賣去了勾欄院裏。我爹本是京城武將之後,偶然得見後對我娘一見傾心。在他打聽了消息得知娘親的身世後,便欲替她贖身,卻被告知她被那城南劉家的老爺買去做了小妾。我爹傷心欲絕,奈何強龍難壓地頭蛇,那長家也斷斷不同意他迎娶一個青樓女子,他便趁我娘出府的機會與她見了最後一麵,自後便脫離家族去了青山村。”

“我娘隻是小妾,在劉府中的地位可想而知。然而日子過得艱難,娘親待我卻是極好的,還堅持讓我同劉家其他孩子一起進學……她去的那天,我才得知自己的身世。”

“我永遠也忘不了她那時的樣子,跪坐在雪地裏,凍得麵上發僵嘴唇青紫,卻笑著,輕聲對我說:‘長青,你不信劉,你爹叫長風……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爹……多愛……’”

我不知道是怎樣一個女子愛他到極致也讓他愛到極致。

我不知道是怎樣一份愛讓這樣一個偉岸的男子堅守如斯。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目,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鬆岡。

我忽而想到,或許這許多年長大叔不曾去報仇,並不是家法所縛或是無能為力。興許他並不恨劉家,隻歎造化不成人。

比之於恨,他選擇了愛。

即使愛的人已先一步離開了人世,也選擇在她笑過的土地上,好好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