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日,仍是在路上行行複行行。情況有些糟糕,帶著的幹糧已經吃得差不多了,更可怕的是水囊已經見底了。克善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眯著眼抬頭望望天,抿了抿幹裂的嘴唇,“不能再這麼下去了,老邢,知道這附近哪裏有村子什麼的?”
“沒有,這一帶很荒涼。隻有往前十裏,那邊有個山穀,裏麵有條小溪。”老邢雖然也是汗如雨下的,但臉上的表情仍沒什麼變化。當年逃難,他們一家子也是這麼走過來的,那時候心裏總是懷著希望。如今重走一遍,他卻已經心如死灰。
山穀?那就是天神跟月牙兒相遇的地方吧。克善的嘴角控製不住地抽了抽,那種事件多發的地方他實在是不想去啊。可是現在看來,好像沒辦法規避了,難道這就是既定的命運?躊躇了半晌,克善還是決定過去。畢竟,他覺得自己已經快要脫水了。
十裏地說上去不算遠,可在大太陽底下走起來就困難了,尤其是還有兩個柔弱女子跟一個小孩兒。從半下午一直走到傍晚,克善覺得自己都快暈倒了,才看見那山穀的影子。離得不遠了,就能聽見小溪潺潺的聲音,讓饑渴了一天的人不自覺地加快腳步。
“老邢,莽古泰,等會兒注意點,山穀裏麵可能會有危險。你們最好找點趁手的東西,省得有什麼事發生,赤手空拳的吃虧。”臨近山穀前,克善忍不住低聲囑咐道。五個人裏麵,遇到危險能指望得上的,也就這兩個了,他的小身板可派不上用場。
果然,幾個人一進了山穀就碰上六七個流寇。這些並不是亂民,而是真正的賊寇。趁著荊州民亂的時候,也出來渾水摸魚。看克善幾個人狼狽地打扮,他們也不圖什麼銀錢了,反而是對兩個大姑娘更感興趣些,一擁而上地想要搶了兩個女人。
“不得無禮!”莽古泰立刻就不答應了,他家格格是金枝玉葉,豈是這些齷蹉崽子能碰的。莽古泰確實有些把式在身,又提前有了準備,拚起命來一把大刀倒是擋住幾名大漢。他本是王府的侍衛,沒能浴血沙場已經憋了口氣,此時算是全發泄出來了。
旁邊老邢讓人刮目相看,竟然還是位高手。他身形輕巧靈活,周旋在剩下的幾名大漢中間,一時間倒也纏住了幾人。
克善不敢上前幫忙,不過他也沒閑著,招呼新月就往草叢裏跑。他抽出腰間別著的彈弓,時不時回頭偷襲一番。他年紀小拉不開弓,便讓人特製了這把彈弓,私下裏練了好久。看著是小孩玩意兒,可準頭十足,打在身上就是一個包。他也不瞄別的地方,專照著麵門去。
新月哪見過這樣的陣仗,口中尖叫聲不斷。被雲娃扶著一邊跑,一邊回頭去看。莽古泰雖然功夫不錯,可也寡不敵眾,身上已經被開了好幾道口子。那個老邢身上也是一身血,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不過,眼看兩人就要擋不住那些壞人了。
她心中又慌又懼,他們才逃出來幾天,還沒遇到朝廷的援軍,難道就要死在這兒了麼?她不想死,可是活路在哪裏?迷茫地環顧四周,山穀裏除了他們就是賊人,再也沒有其他的人,連求救都不知道該喚誰。她深深地感覺到了那種走投無路,被世間遺棄的絕望。
“姐姐,與其被俘受辱,不如全節以忠。”克善的耳目靈敏,已經能聽見隱約的馬蹄聲。此時動手,時機剛剛好。一個全節而死的名聲,要比yin奔戰場殉情的名聲好聽得多。他握著端親王給的那把匕首,“姐姐,現在莽古泰跟老邢擋著,我們還有死在自己手裏的機會。”
“我答應過阿瑪的,萬一路上有了不測,就先殺了你保全名節,然後自殺殉國全忠。”克善的眼神很堅定,沒什麼晃動,他的手也很堅定,沒什麼退縮,他的聲音也很堅定,沒什麼顫抖,“姐姐,克善對不起你了。正好,這回就讓端親王全家,在地下相聚吧。”
這樣的情景,新月忽然又覺得不那麼怕了,她覺得這好浪漫。一位善良高貴的貴族少女,家中突遭變故,一路逃亡,最終無奈以死全節。若是能有一位英俊體貼的男子相伴,那就更完美了。也不知道幾百年後,人們會不會在傳頌著她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