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富江琢磨著如何將屍體上的戰鬥服扒下來,可是找來找去都沒有發現拉鏈紐扣之類的扣件,仿佛那身衣服是直接貼著身體曲線成型的。所以當前唯一的辦法就是將屍體變成灰石。
“這個家夥……能變成灰石嗎?”
“要試試嗎?”
既然隻是服用灰石製劑“樂園”的山羊工會士兵都能變成灰石,那麼長期直接接觸灰石的魔紋使者應該也可以,說不定再放任這具屍體長點時間,他就會變成喪屍或者更加強大的魔物也說不定。
本來我以為魔紋是通過“將魔紋使者的屍體變成灰石後使用”這種方式進行轉移,但是富江在殺死麵具男的一刻就獲得了魔紋,反倒顯得魔紋被某種無形的意誌操縱著,並非完全屬於魔紋使者。
現在回想起來,在日記的闡述中,自己獲得魔紋的關鍵的確是“通過考驗”,以及“獲得末日代理人的賞識”這種十分主觀性的說法。神父席森的“殺死魔紋使者者將獲得魔紋”的說法也隱約透露出“魔紋是一種獎勵”的味道。
既然是主觀性獎勵,那麼魔紋的所有權自然屬於賞賜者。
末日代理人按字麵來說隻是代理,那麼是誰的代理?
在那個時刻,我回頭看到自己命運的腳印,就已經察覺到這個世界真的擁有某種決定性的力量,它讓人們永遠向前,無法後退,無論前方是苦難還是幸福。我對之充滿敬畏。如果真有什麼意誌掌握著這種力量,那必定稱之為“神”,或“惡魔”。
無論是什麼,都是無法理解的存在。它宛如玩桌麵遊戲般,寫好設定腳本,製作出地圖,放下人偶,投出篩子,由此決定故事的結局。
末日的結局。
這樣的猜測在我的腦海中盤旋。
自己真能夠改變這個既定的結局嗎?遊戲剛開始時的興奮此時早已經蕩然無存了,成為英雄的夢想也變得狹隘,我看到的道路越走越窄,前方埋葬在黑暗中,看不到任何出口。
即便如此,也不能也無法後退。
富江伸出手,保持這個姿勢停滯了半刻,便見麵具男的屍體向內塌陷下去,灰色的煙霧從衣領、袖口和褲管處冒出,貼身的衣物也隨之幹癟。灰霧的渦旋在富江的手掌中凝聚,最終化為一顆晶體。
我沒有看錯,的確是晶體,並非灰石。雖然外表灰朦暗淡,卻菱角分明,有著晶體特有的透明感。這種形態曾經在日記裏提到過一次,那是在C級魔物“角怪”身上挖出來的魔核。不過這顆由C級魔紋使者的屍體凝聚而成的結晶還是和魔核有一些區別,它呈現出相當規則的多麵體形狀。
這顆灰色結晶幾乎有拳頭大,內部依稀可以看到一團灰色的火焰狀物質,如心跳般鼓動。
宛如在孕育著生命,一種稚嫩柔弱,卻富有生機的美感。
“這是魔紋使者的核心……”富江似乎也被這美麗吸引了,如同看到天底下最迷人的寶石的女性,著迷地呢喃。
我幾乎和她同時升起同樣的感覺。
一個人,他進入末日幻境,在出生入死中成為了魔紋使者。他著迷於這種超凡脫俗的力量,似乎得到了命運的指引。他走在自我的命運中,他有過失敗和痛苦,有過勝利和喜悅,他也許因此失去了自己最親密的人,失去了人類的倫理,即便如此也絕不回頭。他埋葬了自己的某些情感,逐漸變得強大,一直走到今天。
就在今天,如同盛放的花朵必將凋零般,他迎來自己的死亡,卻也仿佛並未死亡,他的全部精華凝聚成這顆如有生命的結晶。
雖然沒有親眼看到,可是我覺得這就是事實。
這就是魔紋使者的末路。
我再一次想起山羊工會的禱言:血肉如草木,榮耀如曇花;草會枯萎,花會凋零;然而死亡並非終結,一如真理永遠長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