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你是……”
“眼鏡店。”我點了點眼鏡,提示道:“昨天我和未婚妻進門的時候,你剛好離開。”
“啊!我想起來了。很高興再見到你。”馬賽恍悟地笑起來,友善地伸出手,但立刻發覺手上不幹淨,沾滿了麵包屑,不由得尷尬地縮回去,在那之前我抓住那隻手用力握了一下。
“我叫克勞。”我說。
“我叫馬賽。”馬賽靦腆一笑,有些猶豫地問道:“你是一個人?”
“我的未婚妻把我甩了。”我說。
他自然知道我是在開玩笑,於是不再糾纏這個話題。他將食物袋子向我敞開,問我要不要一點,不過我拒絕了,他也沒有勉強。
“布爾瑪大嬸的漢堡很好吃的。”他用懷念的口吻說,“我好久都沒吃到了。”
“你似乎很熟悉這個鎮子的人。”我問道:“你是鎮裏的人嗎?”
“以前是,不過很小的時候就搬到湖那邊的城市裏了。”馬賽感歎地說:“已經有十年沒回來了,若不是……”他在這裏明顯頓了一下沒說完,“我也許永遠都不會回來。”
“你們呢?是鎮裏人?還是來旅遊的?”馬賽問道。
“是來旅遊的。”我一邊說,一邊掏出香煙,“不介意吧?要不要來一根?駱駝牌的。”
馬賽低笑著搖頭拒絕了,他說,學校不允許吸煙。啊,真是個和我不同的好學生呢。我一邊想著,一邊打火點燃了。
“那個……克勞先生看起來挺年輕的。”馬賽有些遲疑地說。
“隻是麵相年輕而已,我已經到了準備結婚的年紀了。”我平靜地說。隻要說話半真半假,態度足夠自信,就不容易讓人懷疑。
“是嗎?真是看不出來。”他不由得感歎道。
“剛才我看到你臉色似乎不怎麼好,要談一談嗎?”我開門見山地問道。
馬賽顯得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即便在我本人看來,這種問話也是十分突兀的。不過我在學生會時實驗過,這種突兀隻要足夠真誠,就能迅速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
“不用了,隻是沒睡好而已。”雖然他這麼回答,不過臉上卻浮現憂鬱。
“是嗎?那還真是巧了,我昨晚也沒睡好。”我咕噥道:“這個小鎮白天的風景很好,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晚上有點嚇人。我一連三天都在做噩夢。”
“噩夢?”馬賽驚愕地朝我看來。
“是啊,好像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我故作沉思,半晌後又失笑地搖搖頭,對馬賽說:“雖然別人都笑話我迷信,可是我卻覺得不是無稽之談。你一定知道吧,這個鎮子曾經發生過大火,好多人被燒死了,說不定真有幽靈徘徊不去。現在山頂那個公寓就是以這種怪談為賣點,唉,雖然商業就是這麼回事啦,我也明白,隻是總覺得有點不近人情,對死者太不敬了。”
“幽靈……”馬賽似乎沒聽進太多的話,隻是反複低聲咀嚼著這個詞彙。
“馬賽,嘿,馬賽。”我喊了幾聲,他總算回過神,連連向我抱歉。
“沒什麼,不過,你說過你是十年前離開鎮子的吧?那你想必清楚那場大火是怎麼回事,能跟我說說嗎?”
“這個……十分抱歉,我那時還太小了,而且也不在場,隻是記得天空都被火光印得通紅,而且當時還在下著暴雨。”馬賽的情緒有些低落,悵然一笑,說:“畢竟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是該放下的時候了。”
我一直盯著他,他的情緒十分不穩,所以應該是真實的想法。我並沒有立刻勸導他,隻是問道:“既然如此,你為什麼又突然回來呢?”
馬賽有些詫異地抬頭盯了我一眼,不過我也沒有讓開,和他對視了一下。
“因為……”他想了想,說:“我想找我的母親。”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張照片放在桌子上,移到我的麵前,和放在眼鏡店老板處的照片一模一樣。上麵的女人我已經很熟悉了,是艾琳·瑪爾瓊斯。
“我相信她就在鎮上,如果你見到她的話,請務必通知我,電話就在照片後麵。”
我拿起照片,看了一下照片後的電話號碼。
“你沒和她在一起嗎?”我問。
“沒有,他們在我離開鎮子時就已經不在了。”馬賽露出一個疲憊的笑容,“我的母親就是那場大火的受害者,大家都說她已經死了,不過我不相信。”
“為什麼?”我驚詫地問,但並不是故意的,我想親耳聽聽這個年輕人的說法。為什麼如此肯定自己的母親還在世?
“因為我看到他了。”馬賽用一種怪異的肯定的語氣說,但無論怎樣,都給人一種並非謊言和妄想的自信。我一直盯著他的眼睛,這個人的眼光並不散亂,不平靜也不狂熱,就像是在闡述著一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