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根本無法在腦海中描繪那般殘酷而混亂的場麵。
雖然感覺上進入臨時數據對衝空間的時間很長,但是在手機的電子時計中,現實隻是過了一個晚上,也就是說,這個鎮子是在一夜之間就變成了這副模樣,可以想象當時戰鬥之激烈。
我現在還擔心一個問題,在發生了那樣的動亂後,充當指揮中心的警局本部是否被摧毀,早一步回歸的榮格和咲夜等人是否已經彙合其他人,重新建立起新的庇護所。如今鎮上的氣氛如斯死寂,但不可能所有的普通鎮民都已經死亡,那麼還活著的人究竟在什麼地方?
狂亂的暴徒因為病毒傳染特性的緣故難以剿滅,雖然現在沒有看到他們,但也不能保證他們不會突然間就從某個房間或某條巷道中撲出來。當然,這裏是現實,恢複魔紋使者真正的力量後,就算麵對的是千軍萬馬,我也不會感到懼怕,但是現場的氣氛令人壓抑,就連明媚的陽光也無法讓心情好轉。
我一早就打開了越野車中的電台,然而無論調整到哪個頻道,都隻有一片沙沙的電流聲,手機也沒有半點信號。又過了一段距離,就徹底找不到可以讓汽車通行的地方了,從這一帶開始車輛變得稀少,但是地麵的狼藉和周圍房舍的損毀卻愈加嚴重,幾乎每隔三四米就有一具屍體,掙紮著殘酷死去的屍體,維持著怪異姿勢的屍體,殘肢斷臂的屍體,幾乎全都是人類,活脫脫一個人間煉獄。
我覺得自己應該是麻木了吧,因為眺望著鋪在街道上,筆直延伸向前方的屍堆,心中竟然沒有半點的恐懼和悲傷。在我的腦海中,不時跳出這麼一行字:死去的人隻是人形的肉塊而已。我覺得這根本就不應該是自己最真實的想法,而是某種冥冥存在的幹擾和催眠,它試圖將我變成一個冷血無情,毫無社會感性和倫理道德的殺戮機器。我不想妥協,我認為這是一種墮落,然而此時平靜的心態卻無法掩飾,也無法改變,仿佛我原本就是這樣的人,甚至連所謂的“憤怒”都不過是一個自欺欺人的詞彙。
我和真江下了車,真江把巨繭和席森神父的身體從車後箱裏取出來,我來到懸掛在商店破碎櫥窗上的一具屍體旁拾起他手中緊握的獵槍。正準備和真江彙合的時候,商店一側的陰影中似乎有什麼東西晃動了一下。肉眼看得不太真切,發動連鎖判定的技巧“圓”之後,才發現真的是一個活人。
一個女性,先前似乎一直昏迷著,正趴在地上,右手骨折了,想要撐起身體,卻因為傷勢過重而無法做到,就這麼一起一伏,慢慢向前挪動。這是一家冷飲店,她挪動的方向是櫃台,我不知道她想要做什麼,為什麼不呼救。雖然她很可能是受到病毒感染的狂暴者,但是我仍舊覺得在真正確定前不能置之不理,走了那麼長的路程,她是我唯一見到的一個活人。
我不打算開口驚擾她,直接發動速掠躍進敞開的窗戶,在她身後站定。她根本就沒有察覺到我的到來,仍舊拚命地爬動,她的氣力似乎有點起色了,不一會就來到櫃台前,嚐試著站起來。
我一邊注意真江那邊的情況,一邊仔細打量這個女人。大約三十歲左右,從背後去看去身材挺苗條,穿著店員製服,雖然右手骨折了,發髻也十分散亂,但衣服上廝打的痕跡並不多。除了她之外,這個商店中的其他雇員和顧客全都死相淒慘,沒有一個屍體是完整的。
目前沒有發現子彈的痕跡,從死者的相對位置和姿勢來看,似乎全部人都是相互毆打、撕咬、砍殺致死,大量的出血根本無法徹底幹涸,讓地板踩上去充滿了粘稠感。這些人完全沒有停手的機會。有一個人的頭部被砍掉了,嘴裏卻咬著另一人的耳朵,這並不是個例,每個人在臨時前的最後一刻仍在試圖傷害對方,留下來的現場十分瘋狂。
我不知道在這個混亂的地帶,這個女人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