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85 末日症候1(1 / 3)

房間中的三個女孩仍舊在玩她們那詭異的紙牌遊戲,我掃了一眼,確認自己口袋中的紙牌應該和這些紙牌是一套後,不再理會她們,來到達拉斯的對麵坐下。

“油畫的事情我已經有了頭緒,但是要花上一些時間。”我睜眼說著瞎話,“不過最近晚上戒嚴得十分厲害,對我的行動造成很大的影響,你知道些什麼嗎?”

“沒錯,這個地方越發異常了,今天淩晨的時候還發生了混亂,似乎有病人從那座塔中跑出來了,死了好幾個警衛。”達拉斯也是一臉沉重,他說的那座建在山丘頂端的高塔自從我從這座病院中醒來後還沒有聽聞開啟過,“具體的情況不太清楚,不過我覺得我們應該盡快離開這個地方。進度該加快了,既然你已經有了頭緒,為什麼不說出來,我們一起參詳一下?”

達拉斯直勾勾地盯著我,不過我早已經想好了說辭,一開始就不打算全部隱瞞下來。我們之間的合作是一種交易,如果我不給他一點實際的東西,想要從他手中得到更多就有些癡心妄想了,這一點我十分明白。

“油畫中暗示的是一個地點,我不清楚那裏有什麼,前些天我的狼狽樣你也看到了。不妨告訴你,這裏的樹林有些古怪,如果真要去的話,要做好心理準備。”我說著,將油畫的暗示,已經我在樹林遭遇的怪物全都明明白白地說給他聽。這些情報於我而言已經無關緊要,即便他真的沒有被我的遭遇嚇倒,我之前所標識的地點也夠他忙上許久了,要不是我看到了“森野”的幻象,也不可能那麼容易就能找到真正的地點。

我將自己製作的地圖交給達拉斯,他一看就倒抽了一口氣。

“你要把這些地方都跑遍嗎?”他一臉不敢相信的表情,“而且要在晚上行動?”

“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你確信要做嗎?”我平靜地和他對視道。

“饒了我吧,這可真是大海撈針的方法。”達拉斯用力揉了揉自己的頭發,“而且我們已經沒有那麼多時間了。”

“那真是太遺憾了。”我對他說:“我會留下來完成它,現在隻能希望你能帶給我一些好消息。有係色的消息了嗎?”

“不,還沒找到她。”談起係色,達拉斯的表情就有些陰鬱,“不過我已經可以確定,係色一直都在那座塔中,隻是無法確定她是不是還活著。”他一邊說,一邊從口袋中掏出一張折疊好的複印紙,“我花了很大工夫入侵了某個醫生的電腦,進而接入總數據庫。這座病院的數據庫隻要是工作人員就能接入,隻是根據權限不同隻能查看不同的區域。遺憾的是,利用那個醫生的電腦,我隻能在數據庫外圍轉轉,似乎要進入數據庫深處,必須通過特殊的設備。這是一份目錄,裏麵包括數據庫外圍所能找到的關於係色所參與的治療和實驗項目。裏麵有不少令人在意的東西,而且……”達拉斯看了一眼正在玩紙牌的三個女孩,說:“參加這些項目的人包括上次那份資料的所有人,也就是說……”

“我,係色,以及這個房間裏的女孩,都是同一實驗的參與者?”我補充了他想說的話。

達拉斯聳聳肩,說:“是的,你,以及你在孤兒院的那些親密夥伴,還有更多的孩子,都在這些實驗中出了大力。不過,現在仍舊能夠和我交流的就隻有你了。”

我展開複印紙,查看上麵列出的目錄,其中出現了不少熟悉的字眼:人格分裂與環境影響,腦波殘留反應,微光對活體的影響,霧中毒反應,癌細胞觀察,線粒體研究及致癌反應,線粒體的非常態繁殖,催眠療程和方法論,在虛擬構架中的心理呈現……這些項目羅列起來足足有三十多個,按照達拉斯的說法,還有許多以這些項目名稱作為端點的分支研究,就像一個巨大的樹木,不斷向下分出細細的根須,而總擴這三十個項目的頂點是一個名為“人類補完計劃”的秘密計劃。

關於“人類補完計劃”的簡述、目的、方式和進程等等詳細內容,全都隱藏在數據庫的深處。當然,也不能就此確認,這個神秘的實驗計劃就是這座病院的工作重點。實際上,我們都不認為這座病院裏的工作人員都隻是為了完成這項實驗而工作。

“負責這個人類補完計劃的人,正好是我所入侵的電腦的主人。”達拉斯用奇異的眼光盯著我,“就是那位負責你的心理療程的安德醫生,這份目錄中的項目有三分之二是他提出的,此外,他也曾經是包括係色和這幾個女孩在內,五十多個孩子的心理醫生。”

“有具體的由他負責的,或是參與這些項目的病人名單嗎?”我問道。

“當然,不過就算知道了也沒什麼用,我找過了,除了你和這三個女孩之外,其他人都已經找不到了。”達拉斯將第二張複印紙交給我,“找不到的人幾乎全被打上死亡證明和出院證明,隻有係色沒有任何證明,所以我才能確定,她應該還留在那座高塔中。對了,我記得和你們同一個孤兒院的還有一個叫做桃樂絲的女孩,她也在死亡名單上,我對此感到萬分遺憾。”

正如達拉斯所說的,我找到了“桃樂絲”這個名字,並在名字後看到了那個代表死亡的標記。我的心中空空落落,說不清是痛苦還是悲傷。我醒來後從來沒有見過她,就像沒有見過這個世界的“真江”一樣,而且,同名的她們,相貌並不是全然相似,根據旁敲側擊的了解,性格似乎也有所區別,但若是說無動於衷那一定是騙人,的確有某種無形的東西阻塞在心口。啊,她也死了嗎?

在這個世界裏,“真江”早就死去,現在“桃樂絲”也被確認死亡,“係色”失蹤,可能一直被關押在不見天日的高塔中,“咲夜”、“八景”和“瑪索”變成了癡呆病患,至於“高川”,在某種意義上不也已經死亡了嗎?

現在,就隻剩下一個孤獨的靈魂,用“高川”的軀殼活動著。

我壓抑著心中的悲泣,一個個審視記錄在紙上的實驗者,很快就找到了“森野”和“白井”這兩個名字,簡直就像是末日世界的影子似的。

“他們同樣是一對情侶嗎?”我想起了昨晚看到的幻景中,名叫“森野”的女孩那歇斯底裏的哀嚎。

她說,自己什麼都沒有了。

“嘿,嘿!你怎麼了?”達拉斯的聲音把我從哀思中叫醒,我這才發覺,自己又流淚了,淚水將紙張打濕了一片。

我從來沒有發現自己是這麼感性,這麼容易哭泣的人,在末日世界裏,我總是能夠不去注視那些悲慘的事情,或者在被感性影響之前轉開視線,可是在這個世界裏,我無法逃避這具身體所承載的一切,以及從中誕生的情感。這讓我更加了解,那個叫做“高川”的男孩,究竟是何等陰鬱、柔弱又多愁善感的人啊。

“我認識這兩個人。”我指著“森野”和“白井”這兩個名字,認真地對達拉斯說:“我認識他們。”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對他說,也許僅僅是為了讓哪怕多一個人記住他們的名字也好吧。

“呃,他們有什麼特殊的嗎?”顯然,達拉斯根本不明白我的想法。不過我隻是說:“不,沒有,但是他們是我的朋友,現在他們已經死了,除了我們,誰也不會再想起他們。沒有祈禱,沒有哀思,沒有葬禮,甚至沒有一個體麵的墳墓。達拉斯,你希望當我們死後會和他們一樣嗎?”

“不,當然不。”

“所以,如果我們能夠記住他們,也許在我們死後,會有人同樣記住我們吧。”

達拉斯的臉色浮現錯愕和苦惱的表情,最終隻是歎氣,聳了聳肩膀,說:“別說這麼不吉利的話了。”

我們兩人沉默下來,好一陣房間變得寂靜,隻有屋外的聲響不時鑽進來,有人嬉笑,有人大叫,有人咕噥,有人奔跑……在這嘈攘的活力和日煦的平和中,我似乎嗅到了一種腐爛猙獰的氣味。

“我會繼續嚐試進入數據庫核心,我想裏麵應該有關於那座塔的資料。”達拉斯打破寧靜說:“雖然沒有證據,但是我覺得這座病院裏並不隻有我一個潛伏者,這種地方要說沒有商業間諜,簡直就是開玩笑。最近發生的事情很不對勁,肯定有其他人動手了,混亂應該還會擴大,這也許是我們離開這裏的最好機會。如果在這個期間沒能救出係色,那麼……我會立刻離開,不再回來了。我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在混亂結束後的排查中保住。雖然很遺憾,但是我的力量也就隻能做到這個地步而已,所以,如果我逃跑了,如果你還能見到係色,請告訴她……”

“我知道。”我打斷了他的話:“我會告訴她的,你已經盡力了,曾經有這麼一個男人,在她陷入危難中千裏迢迢趕來。”

“啊……間諜這份工作,真的不適合我。”達拉斯苦著臉感歎道。我在心中表示讚同,這個男人隻是個並不優秀的詐騙犯而已。

“我會從安德醫生那裏找到突破口,既然我是唯一在實驗中幸存下來的人,那麼對他來說,我一定十分重要,他需要我的配合。”我再一次回想起“森野”被謀殺的幻象,那個殺死她的中年男人,會不會就是安德醫生呢。如果是他的話,那麼事件的發生時間應該比現今早了起碼二十年,畢竟安德醫生如今已經六十歲左右了。那麼我又是如何獲得那段信息的呢?

中年男人在癡狂時所念叨的詞彙,一一在這份“人類補完計劃”的研究分支目錄中出現了。他曾經說過“癌性繁殖的線粒體會產生自己的意識,會吸收周圍環境的殘留波段”之類的話。雖然我並不了解這番話的具體內容,但多少能夠想象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