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中的背景是一處殘舊的院落前,鏡頭的遠角攝入一部分荒涼的大地,半截枯萎的小樹從照片邊緣伸出枝幹。我覺得這些人剛打獵歸來,因為在男人的衣裝上不起眼的地方留下了似乎是血跡的痕跡,他們的表情有些怪異,這種怪異我再了解不過了,在劇烈的搏鬥和運動之後,又要壓抑由此產生的激動,就會在故作平靜的臉上留下端倪。
不過,在這片荒蕪的大地上,又是狩獵怎樣的獵物呢?
一個心理學家,一個看似柔弱怯人的女孩,三個精悍的男人。這個組合當真是有些令人在意。
一陣熱烈的掌聲從中央屏幕處傳來,我這才發覺自己完全錯過了一位心理學大師關於自己最新研究成功的演講。就在我專注查找和分析梅恩女士的資料時,她的論文發表會已經結束了。
時間過得真快,我不由得這麼想到。這場發表會結束之後,我還要參與後麵的收尾工作。因為這張網頁被設置為無法通過尋常方式保存下來,所以我在離開電腦前將整個電腦屏幕做下截圖,保存在自己的手機中。
我回到舉辦論文發表會的大教室時,沒有再遇到梅恩女士,我聽周圍的人說,她一做完演講就在教授的陪同下匆匆離開了。留在大教室裏的人滯留了一段時間,一度十分興奮,花了一番工夫才被我和其他學生會成員勸走。接下來在這裏要舉行“科幻與科學——時間旅行可行性研討會”,其他人都不太關心這個研討會,隻是將演講時的輔助器械搬走,連地麵和桌子都沒有清理,被離去者撞得亂七八糟的椅子也沒有心思理會。
出於對“斯坦因”此人的興趣,我將幾張倒在地上的椅子扶正後,就坐在角落裏,掏出手機打開之前保存的截圖繼續研究起來。
根據一些蛛絲馬跡的分析,我判斷這張照片的背景是在一處高原上,時節是夏秋交際。那棟破舊的院落很可能是一間修道院。當我將截圖放大的時候,在修道院側牆處沒有正麵拍攝到的陰影裏,發現了一些讓人在意的地方。
我重複觀察了幾次,都覺得牆上被鏤空,像是窗戶的地方,結合地上不清晰的影子,竟然能夠勾勒出一個十字架的模樣——不是尋常意義上的十字架,更像是席森神父身上佩戴的,代表了末日真理教的十字架。
這樣的想法一旦生出,很快就變得根深蒂固起來。我嚐試找了幾個理由來證明並不如自己所想,但這些理由很快就被自己推翻,結果隻是讓“末日真理教”這個名詞變得更加清晰。
我不知道該如何描述自己此時的心情,激動、驚愕、不解,還有許多莫名的情緒,其中少不了忌憚和猜疑,種種疑問隨之而生。可最終這些情緒都化做流水,悄悄地從我的內心流淌出去,隻餘下一片空白。這種空白並沒有讓我感到茫然,就好像是照片裏所預示的事實並沒有什麼值得奇怪的地方,突然就變得可以接受了。
梅恩女士,疑似桃樂絲的女孩,三個男人,如果他們都和末日真理教有關係,又有什麼不可以呢?末日真理教擁有悠久的曆史,在被瑪爾瓊斯家掌握之前,也不是臭名昭著,為非做歹的邪教。梅恩女士受到其原生教義的感召加入教派也並非不可能。據我所知,有許多心理學家都會因為自身心理因素而信奉一些不知名的教派,進而取得心靈慰藉,或是更高的心理學成就。對於治療和探究心理的學者來說,他們對自己的心靈缺憾更加敏感,對心靈養分也比常人更加饑渴。
不過,從梅恩女士取得的成就,以及她並沒有太多私人資料泄露在外的情況來看,她在末日真理教中的地位應該不低。無論疑似桃樂絲的女孩也好,還是她身後的三個男人也好,都是以她為首腦。
如果梅恩女士真的是末日真理教的教徒,如今在教派被瑪爾瓊斯家把持的情況下,她仍舊為那些詭異的人服務嗎?我決定找個合適的時機跟她談談,順便了解一下這位疑似桃樂絲的女孩的情況。
我越是觀察這張照片裏的諸人,就越是覺得他們變得十分眼熟,覺得自己和他們都相識。這大概又是既視感在起作用吧,如果在前一個世界線裏,我們彼此相遇,那麼在這個世界線裏又再次相遇,就沒有什麼好奇怪的了。
還有網絡球——我為梅恩女士的名片上的奇怪圖標起的名字,同時也是梅恩女士的私人沙龍的名字——或許前一個世界線裏的“高川”曾經參與過,以至於它也變得熟悉起來。在這個世界,我除了從心理學教授口中得知它是個沙龍外,無法在網絡上找到關於它的隻言片語。
這又是個怎樣的沙龍組織呢?照片上的諸人是否都是它的成員呢?我突然沒來由覺得,這個沙龍肯定就如同我們耳語者一般,是一個獨立的小型秘密組織,而並非下轄於末日真理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