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蒸汽機?”
“我更喜歡質能方程式的比方。”近江溫柔地笑起來。
隨後一段時間,大家似乎都漸漸失去了閑聊的心情。雖然人的一生中麵臨某種關鍵時刻的機會不少,但是每當越是接近這個時候,心中總是不免變得緊張。在沉默中,我明顯感覺到了向四周蔓延的緊張氣息,就連席森神父也不例外。雖然沒有轉頭去觀察,但從身後偶爾傳來的動靜,就好似我親眼看到一般。唯一例外的,恐怕就是近江了,隻有她身上絲毫看不出這種普遍的情緒。我不由得覺得,她的心理狀態好得有些異常。
“你不緊張嗎?”我打破沉悶向她問到。
“為什麼緊張?”近江有些愕然地看著我。
“這是關鍵的時刻,我們將會穿越節點到達另一個未知的世界,或者節點開啟失敗,為了這一刻下了那麼大的功夫,抱著那麼大的期待,失敗了不是會很令人失落嗎?”我盡量用語言來歸納我們這些人可能會麵臨的情況。
當我說出來的時候,氣氛明顯又緊繃了一下,就好似有人摒住呼吸,導致氣流的微小異動被敏銳地察覺到了。
“進入或不能進入,又有什麼區別嗎?”近江充滿疑惑地搖搖頭,可我並不覺得她在掩飾或做作,她真的對我們在某個結果產生前會為之緊張的思想和態度感到不解,“無論是哪種情況,無法對自己造成本質性影響的話,都是沒有意義的,不是嗎?”
“本質性影響?”森野的聲音插了進來。近江的用詞讓大家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也就是說,它並不對自己造成改變。就像現在,進入或不進入,都隻是一個過程罷了,如果這個過程無法令承受這個過程的人產生改變,那麼又有什麼意義呢?”近江解釋道。
就是在這種與眾不同的解釋中,我開始逐漸了解自己這位叫做近江的妻子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一開始,我覺得她隻是比普通女性更有行動力,但是現在,我覺得並不僅僅如此。一個不為外物所動的人,同樣也可以看成是一個極度以自我為中心的人,近江跟這種感覺十分相近,她的思考、思維方式以及行事原則,乃至於情緒,都不順從“多數論”這樣的原則。她的人生觀、價值觀和世界觀,就像是獨立於這個世界一樣,充滿了“外來者”的格格不入的感覺,從而讓人產生一種遺世獨立和超凡脫俗的錯覺吧。
是的,隻是錯覺而已,她始終是以一種徹底的旁觀者的角度來觀察這個世界。我不由得這麼聯想到,就像是網絡遊戲中“玩家”,在盡量逼真的情景中,盡量以扮演角色的態度去參與各種事件,但無論怎麼去投入,“玩家”的身份卻始終讓其與其他npc之間存在一種看不見的溝壑。這是自身所處的位置不同的關係。
係色同學曾經說過,這個世界就是一個巨大的虛擬現實,也許,這話放在近江身上才是最準確的吧。我不覺得自己身旁的人是npc之類的角色,她們同樣會哭會笑,會愉悅也會悲傷,我能清晰感受到其中的真實,和我自己並沒有決定性的不同。但是,近江似乎存在著這種決定性的不同。
這種似乎源於本質上的區別或許是錯覺,但是不僅僅我,其他人也感受到了,所以又是一段令人窒息的沉默。
“唉,這個女孩可是我遇到的最難打交道的研究者了。”席森神父在我頭頂上咕噥著。
還好,沒讓我們在這種折磨人的沉悶中等待太久,淩晨正點的報時不約而同從每個人的手機中響起。
森野一副“得救了”的表情,發出嘿喲的聲音,輕快地從金屬架上方跳了下去。我們也立刻行動起來,將魔法陣中的蠟燭逐一點燃,然後由八景親自站在魔法陣邊緣,打開皮革筆記本,用同樣是她自行獨創的根本就聽不懂的語言念頌咒語,而咲夜就在一旁,往她身上灑“聖水”。這個場景若在平時一定會令人發笑,可是此時遍布在眾人身邊的嚴肅緊張的氣氛,已經將這個可笑的場景浸染了。
大概花了一分鍾左右,八景似乎念煩了,當然,她自己是不會承認的,隻是我從她微微鬆動的表情上猜測如此。她十分突兀地使用一個重音將咒語終結,快速從口袋中抓出沙子一般的東西灑向魔法陣中心。之後,就再也沒有任何動作。
好一會,平地上隻聽到風穿過建築和樹木時傳來的沙沙聲,月光也因為天上不知何時變得厚重的雲層遮擋,整個倉庫區都陷入一種死寂的氛圍中。
沒有任何動靜的跡象,至少持續了三秒鍾,或許更短,隻是在我們的期待下,這個等待的時間變相被拉長了。
就在大家麵麵相覷,以為這次儀式失敗了的時候,魔法陣的中心,成年人腰部這麼高的地方,突然出現一個亮點。在這個漆黑的夜裏,任何光線都無比顯眼,大家幾乎是同一時間注意到了它的存在,一個個都摒著呼吸凝視著它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