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本的結局早已注定,無論我對自己在這個世界所結實每一個人類和非人抱以何種情感,無論是我愛著亦或是憎恨他們,他們都將死去,這是多麼悲傷的事情,和這個結局比較起來,我的感性和情緒是多麼微不足道的東西。然而,即便結局能夠更改,我也不能去那麼做,因為我需要世界末日的力量去真正拯救自己的愛人。也許在這個過程中,能夠拯救更多的人,我希望如此,但一開始就沒有對此抱有太大的希望。說到底,在這一周目的末日幻境崩潰的一瞬間,利用釋放出來的力量啟動“命運石之門”,讓一切的回檔到它原來的狀態——這簡直就像是癡人說夢,不是嗎?可是,即便是如此瘋狂的行為,也不得不去執行,因為這就是唯一的希望。
虛無的希望,虛無,但仍舊是希望。
是的,所有人都會死去,無論我對他們抱有怎樣的情感,我希望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可偏偏必須確保這一切的發生。
我不知道,如果是過去的高川,在麵對這種充滿矛盾的狀態時會不會崩潰,但我不會,如果感性和理性的矛盾是崩潰的緣由,那麼這個緣由從一開始就被切斷了。我的感性、情緒和人性是虛假的,無論它看上去多麼真實,都僅僅是一團無情的數據而已。
我不知道確認最後百分之四十的深度資訊載入後才能誕生的超級高川能不能承受這種令人崩潰的壓力和自責,但是沒關係,我不會讓他去承受這份深重的罪孽。我不會給他任何機會,末日和死亡將會在我的手中誕生,然後,新生的高川隻需要繼續未完的拯救,成為真正的英雄就可以了。
在所有人都死去之前,我希望能夠盡量滿足他們小小的願望。這或許是偽善,但無所謂,這麼做能讓我更加坦然地毀滅這個世界。就像畀一樣,如果她的願望是離開三十三區,而非和莎在一起,那麼我會想盡一切辦法帶她離開。
其實,無論莎和畀想要做什麼,無論走火和銼刀他們會變得怎樣,無論素體生命、末日真理教和艾魯卡為什麼會聯合在一起,對於我來說,都不是什麼太重要的事情,不是嗎?終究,我誕生於此,僅僅是為了確認世界的滅亡,咲夜、八景和瑪索的人格存儲,以及命運石之門的啟動。
我不知道畀為什麼希望我離開這裏,不要再參與接下來的事情,也許她對我產生了某種情感,也許她真的是好意,但是,現在就離開並不符合我的計劃,如果畀告訴我,無論如何,她隻是想要離開三十三區,我會拋下自己的利益,帶她離開,然而,畀沒有這麼對我說。
我想為她做些什麼,然而,實際上我根本無法為她做任何事情。
站在這裏的我,無論是用怎樣的眼神和心情看著她,如何用手撫摸她的臉頰,都僅僅是一個從遙遠地方眺望星光的觀星者而已。我看著這些閃爍的星星,心中產生了諸多複雜的情感,我期盼、渴望和羨慕著它們,幻想著要成為它們的一員,但如果它們不落下來,無論我如何伸手,也無法真實地觸摸到它們。
真是多麼可悲的存在,無論我,還是他們,盡管如此,一切都將按照劇本朝深淵滑落。
“我不會離開的,畀。”我對她說:“就像你一樣,我也有自己必須去做的事情。”
我不會被入侵,不會被修改,我將會沿著早已注定的道路走到一切的終點。
畀沉默著,推開我的懷抱,向後退去,隨著我們之間距離的拉開,數據線從我的數據接口中拔出,落下,收起。畀沒有半點停留地走入其他房間中。
我盯著自己的雙手,擁抱畀的觸感似乎仍舊殘留在肌膚上,這份觸感變成了數據,保存在腦硬體中,我可以隨時隨地將它重新調出來,在沒有人的夜晚細細品味,但我僅僅將這份觸感數據壓縮封印在腦硬體的最深處。你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嗎?感性這麼問我,我無法回答,也不需要回答,這個聲音就如同泡沫一樣消失了,就像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樣。
嗬,虛假的東西。你以為我是誰?
我是高川,不同於其他高川,我獨一無二,我不需要任何自責、悔恨、遺憾和動搖,我不懼、不降、不悔,永不退縮。
我似乎聽到幽靈般的笑聲,就像在回應著我,身體的熱量似乎又升高了,但是,在視網膜屏幕的自檢數據中,身體的溫度十分穩定,仿佛這份燃燒的感覺僅僅是個幻覺。
大廳中部,如同無生命雕塑般沉默的莎突然有了動靜,她抬起頭,無機質的眼眶中流淌著數據之光,在她前方,包裹著走火、銼刀和洛克的管線開始蠕動,流淌其上的光芒被地上的回路抽離,指示燈陸續熄滅,管線也一條接一條地解開了。
走火、銼刀和洛克三人的頭部露出來,在我的視網膜屏幕中,被準星鎖定的圖像瞬間放大,標記出他們脖子上的孔洞狀數據接口,相關的數據一排緊接著一排刷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