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是無法控製的東西。
腦硬體控製著情緒,卻無法限製生命的思維運轉,和自我找尋,因為,無論我多麼像是機器,身體和大腦大部分都被無機的構造體替換,但終究不是機器,而是活生生的人類呀。
在這個義體化的身軀裏,存在一個看不見摸不著,但真正存在的靈魂。
Ghost In The Shell——當失去完全意義上的人類身體,我才真切感覺到自己的靈魂。那麼,變成LCL,不是正常意義上活著的末日症候群患者,以及這些可能對應著患者現實中某種存在變化的這些素體生命,是否也能感受到自己的靈魂呢?
是否因為隻有這樣才能感覺到自己的靈魂,自己的存在,所以才變成這個樣子,或者說,以這種形態出現在這個世界中呢?
也許,由未知病毒帶來的變異——不僅是末日幻境中的變異,還有現實的變異——都並不單純是一件壞事吧。雖然在外人看來是一件十分可悲的事情,甚至比死亡還要殘忍,但是,對他們自己而言,是否真是如此呢?
所有人都覺得,被病毒感染後,不得不以另一種方式生存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但那也許是僅僅對“人類”來說,對於失去人類常識的末日症候群患者來說,是否真的如此呢?說不定,他們已經不需要拯救了。這些素體生命、統治局、以及末日真理教的存在,也許並非單純是末日症候群患者體內異變過程的體現,而是末日症候群患者以一種試圖主動擺脫人類概念,以另一種姿態生存下去的願望和意誌所產生的產物。
是的,並非沒有這樣的可能。隻是在過去,以人類存在的我們都隻是以人類的角度來思考問題。
也許最初出現的那種未知病毒帶來的是不可抗拒的異變,或許會造成人類滅亡,或許會推動人類進化,但是,僅僅是以改變生命形態的模式進行,而並非為了摧毀“生命”本身,至於讓人發狂和致死那種激烈的表現並不是感染的正確結果,而僅僅是生命形式改變過程中不可避免的副作用。甚至於,在病院研究者眼中不可思議的LCL和超級係色共同作用,導致意識和程式結合而誕生的末日幻境,也僅僅是末日症候群患者在生命形態改變後本能選擇的生存方式。
對於生命形態已經改變,早已不是人類的家夥,以非人類的形式生活,才是正常的現象。
病毒本身並不凶惡,反而是最初的病毒異變為“江”後,才變得“凶惡”起來。大概是因為,被人類本身的“凶惡”感染了吧。
擺脫生命形態的束縛,曆經痛苦而找到自己的靈魂,或是,體味到自己“靈魂”的存在,“靈魂”讓生命形式變得不重要了。我不知道對於其他末日症候群患者來說是不是這樣,但對現在的我來說,就是這樣……也許,死亡的患者並不需要救贖,而在人類常識中異變的患者也並不痛苦,在異變之後仍舊活著的“人”,即便以我們無法理解的形式活著,但也無需拯救。
這很可能是超出了包括引導我這個高川誕生的超級係色和超級桃樂絲在內所有人預料的事情。
是的,沒有人需要救贖和拯救的話,所謂的“英雄”就無從談起。因此,“高川”能拯救的,也隻有不甘現狀,想要回到過去,對人類的形態充滿懷念,希望能夠找回過去的歡樂的人吧,而那些人之中,處於“高川”能力範圍內的,也就隻有係色、桃樂絲、咲夜、八景和瑪索而已。
甚至於,看似人格精神崩壞的咲夜、八景和瑪索,對她們而言,是否真的悲慘?而超級係色和超級桃樂絲如今又是否痛苦呢?也許,以高川的行動為核心的計劃之所以延續到現在,僅僅是出於她們的懷念和固執,而對於現實中的咲夜、八景和瑪索而言,甚至連懷念和固執都談不上,因為存在於那裏的隻是一個寄托著過去的軀殼。真正的她們已經以新的生命形態擁有了新的生活——在這個末日幻境中。
末日幻境對現實的人類來說是幻境,但對於身處其中的末日症候群患者來說,就是真實。而以末日症候群患者存在,卻沒有完全改變生命形態,不是正常的人類,也不是正常的異類生命,以不上不下的曖昧形式行走於末日幻境的“高川”又是多麼可悲和孤獨。
以這種邏輯方式思考的話,“高川”的所作所為真是可笑啊,但是,既然“高川”的行動是她們過去的希望,是她們如今無法割舍的固執,甚至是她們的期待,那麼,“高川”作為過去的亡靈也必須完成這一切。
畢竟,如果不是這樣,如果不這麼思考的話……
這一切,僅僅回歸陣地後不到一分鍾內發生的事情。但在這短短的幾十個呼吸間,我卻突然覺得自己發生了某種說不出來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