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紅
又是平安夜了。
漫步在鬆花江畔,陶醉於聖誕氣息籠罩著的城市。熙攘的人群中,一對對情侶相偎著從眼前走過,這讓我忽然想起了從前。
那一年,我還在上大學。
記不得何時喜歡上的歡,隻是覺得我們比較有緣,上大學第一節課我們便鬼使神差地坐到了一桌,那是節英語聽力課,座位自第一次坐定後便成了固定——老師給每個人編上了序號,這一編就是兩年。我們倆學號又挨著,便又少不了在一起的機會。
反正是不小心暗戀上了,屬於千萬個故事中很平常的開始,沒什麼新意。接著是千篇一律的痛苦,那種被煎熬、被內心折磨的痛楚無以言表。有人說,戀愛是痛苦的,非過來人難以領悟。而我說,暗戀更是痛苦中的極點,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她,她漂亮、優秀、成績突出,是眾所矚目的班花,我呢,相貌謙虛、家境貧寒,且笨嘴拙舌,不善交往,就像被貶入凡間的豬八戒望著月宮裏的嫦娥,每天隻能對月長歎,孤枕難眠,而八戒至少還有過一次表白的經曆,我卻隻能在心底進行千萬次的表白。
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的日記裏逐漸充滿了她的歡笑、她的身影,她的一點一滴。我努力學習,努力參加各種學生活動,讓許許多多似乎永遠都無法做完的瑣事充斥我的生活,隻為了沒有時間去傷感。到了漫漫長夜,這種希望卻又隻能幻化成美麗的肥皂泡,伴我的,隻有常常到失眠到天明。
我別無選擇。
也許是我的真心打動了她,也許是我的憨厚感染了她,或者是我在學校社團活動中的突出表現征服了她,後來的事,我自己都不敢相信——這塊眾所矚目的餡餅意外地砸到了我:我們戀愛了。
那是很長一段時間的初戀,有甜蜜也有苦澀,歡對我,也是若即若離,從不讓我靠得太近,也不會離我太遠。在學生活動中主動幫她的忙有時都成了我接近她的借口,有時候,我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在談戀愛。
那也是個平安夜。
我本想和歡一起溜大街、逛江邊的,我甚至想象著我們一起在人群中穿梭,手裏拿著糖葫蘆……而歡卻早已和寢室的同學去江邊玩了,接著是跌落萬丈深淵般的失落。那一天,碰巧停了電,我的心情也跟著停了電。我獨自坐在漆黑的教室裏,慢慢咀嚼著寂寞的苦楚,我知道,此刻的歡一定和室友們玩得很開心。
時間一分一秒地走過,好慢好慢。我打著小手電,拿出紙筆,寫下了當時的感受,然後,傻傻地坐著。直到來了電,教室裏重新亮了起來,有準備考研的同學來教室學習了,我才不得不悄悄地離開,然後在操場上漫無目的的遊蕩,一對對情人親密的交談又使我更加感到無奈的寂寞,我就像是被獵人圍攻的獵物,範圍越來越小,我已經無處躲藏了。終究要麵對,隻是當時,我並不知道該怎樣抉擇。
畢竟,一朵鮮花插在那啥上,我無話可說,她有她的自由,我無權幹涉。浪漫的希望在此刻被孤寂的陰影撚得粉碎,無從尋找。
九點多回寢後,我給歡打了個電話,終於有人接了,恰巧是歡,她剛剛回來,帶著十二分的興奮訴說今晚玩得如何高興,還問我玩得怎麼樣,那一刻,我隻是靜靜地聽著,眼淚差點掉下來,心像被撕裂般的痛楚,歡,你為什麼這樣,難道你沒有想到一個這樣愛著你的人今晚是如何度過的麼?而我沒有說,等她說完,我隻說了一句:“好好睡覺!”便掛了電話。
第二天早飯的時候,我將那篇東西默默地遞給了她,她看了,流了淚,我知道她能讀懂我的心情,我們默默地吃飯,默默地去上課,路上,她的手緊緊地握住我的手,就那麼握著,直到教室門口,我沒有掙開,我知道我已經原諒了她。
平安夜過後,歡開始越來越關心我的生活了,我不知道是不是那篇東西的緣故,就像一個美夢,在突然驚醒後又被續演了一樣。
“哎,老公,我要吃糖葫蘆!”妻的呢喃打斷了我的思緒,讓我從那段酸楚的記憶回到了跟前,我們已經在江邊走了近兩個時辰了,望著被茫茫白霧籠罩著的鬆花江畔,望著臉已經凍得透紅的歡,我若有所思地說:“又是一年平安夜了!”
妻笑笑,她知道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