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我開著李奇的破現代行駛在武漢光怪陸離的道路上，方向盤上，變速杆上，都似留著他生前的餘溫。我的眼中閃著瑩瑩淚花，頭疼欲裂，感覺渾身沒了力氣。我想我有多久沒有哭過了？我輕輕問自己：阿威，還有多少淚水可供你任意揮灑？
車開到中南路時，中南商業廣場上已經圍了一大圈人，我的心中隱隱不安。將車停好，我快步上前，撥開人群時，我腦袋“轟”地一聲，仿佛炸開了。迷迷糊糊中，付沉倒在一灘血漬中，黏糊的腦漿混雜著血水流了一地。在光滑冰涼的水泥地板上，我的朋友睜大著雙眼木然地看著我，眼球蹦出，哧哧地掛在眼眶上。他的麵容已經完全扭曲，鼻梁砸斷，歪歪地掛在臉上，像一隻瀕臨滅絕的怪物。我的耳朵嗡嗡作響，意識越來越模糊，虛汗傾泄，頭重腳輕，隻聽見人群中有人說，“從樓頂跳下來的，當時就死透了..。“我再也支撐不住，感覺自己飛起來了，雙腳離開了地麵，然後身體酥軟，重重地栽倒在地。
醒來時已是翌日，小蔡靜靜守護在我的身邊。我緩緩地睜開眼，小蔡驚叫一聲，“威哥，你醒了？”我無力的點了點頭。
“付沉呢？”我問。
“他.。。走了.。。“
我默默不語，心中千般往事如水草漂浮上來。你玩吧，付沉，無數的女人被你按在胯下，無數的酒水被你飲入胃中，你玩吧，哈哈，你終於將生活扯得稀爛。你將生命的磷火當作引藥，你點燃了它，火燒遍你的全身，你在笑嗎？你在那裏狂笑、奸笑，你笑出了眼淚，你吞噬著火焰，皮膚燒得滋滋而響，你渾不在意。你還在笑，你從樓上跳下來，帶著你肮髒的軀體，帶著你的萬般罪惡。你有遺憾的嗎？你一定有，那是什麼？你搖了搖頭，然後縱身而下，你又在笑，你說付沉，那不是付沉，那是浮塵，它如夢般驚醒了你。你落在了地上，腦漿出來了，血流出來了，你還在笑，你的靈魂像是幹癟的糞便，被蛆蟲攀爬著，蠅蚊叮咬著。你說阿威，他們來了.。他們是誰？是死神嗎？你笑了，你的血漬幹涸在冰涼的地板上，你還在笑嗎？哈哈哈哈..。
一滴眼淚滑了下來，滴在肮髒的白色床單上。我長久的歎著氣，我的朋友，我的兄弟，你們都走吧，都走吧，離開這個傷心的城市，離開這個幽暗的人間，帶著你們幸福的眼淚和笑聲，不要回頭。
“威哥.。。別難過了，好不好？”小蔡的聲音有些哽咽，眼裏淚花閃閃。
我勉強的笑了笑，“沒事的，我挺得住。”
“對了，王琴被救出來了，還有，李宏啟被抓了，說是涉嫌綁架，教唆殺人，包庇黑社會.。。還有，黑三也被抓了.。。“
我放聲大笑起來，恐怖猙獰的笑聲充斥在醫院的病房裏，震得天雷轟鳴，大地搖晃。都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這是幽暗地叢林，它終於被陽光照耀，四處明亮晃眼，刺痛著我們的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