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她的聲音有點低落,也許是她刻意加重了後麵那句話的語氣,所以她說完話之後,電話那邊的聲音明顯停滯了好一會兒。
久到景念都以為那邊都沒有人了,那溫柔慈軟的聲音才再度響起來,“小念,對不起。媽媽這裏有個重症病人。他四天前才動完手術,手術完成之後,又在重症監護室昏迷了四天。今天下午才醒過來。”媽媽在那邊啞著嗓子解釋。
“那我明天出院,媽媽你能來嗎?”景念沒有去仔細聽蘇永紅說的話,隻是在她低低的說完話後一會兒,才充滿希冀的問。
那邊又停了好一會兒,“小念,對不起,媽媽真的不知道。明天早上之前,如果病人顱內沒有出現交叉感染,媽媽一定趕過來,可以嗎?”
景念沒有回答可以不可以,也沒有再說話,一個音節都沒有。她隻是停頓了一下,然後靜靜地掛斷了電話。
她以為她任性得掛了電話之後,媽媽會擔心她,會歉疚自己沒能來照看她,還會打電話過來安慰她。
但是並沒有。
景念以為,她生氣了,難過了,媽媽就會從其他地方趕過來,會親眼開看看她恢複的好不好,會親自過來接她出院。
但是,現在這個情況,好像也並不能如願。
她斜著眼睛,盯著自己的手機,期待它響起來,又害怕它響起來。她的視線有點模糊,人也有點出神。
直到她一直盯著的手機上忽然伸出來一隻手,輕快利落的將她的手機帶走。
景念盯著那隻手,整個人一下子清醒過來,眼裏泛過的淚意硬生生的收了回去。
“幹嘛?”她惡狠狠的瞪著始作俑者顧衡,手伸了出去,想截回來自己的手機。
但隻能是徒勞,顧衡比她高那麼多呢,而且,她隻能坐在床上,不能動。
顧衡捏著她的手機,在掌心裏轉了個圈,然後才笑著看著她說道:“怎麼了,要出院了反而傷感了。舍不得出去了?”
“要你管!”景念不想讓他看破自己的心事,橫眉瞪了他一眼,故意將語氣放重了很多。
顧衡卻不惱,反而有些心疼她的掩飾。她不知道,其實她昨天電話裏說的話,他全部都聽到了。雖然,她接電話的時候刻意的放緩了語速,也放低了聲音。
他聽到她掛了電話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動。他幾乎都以為她沒有事情的時候,房間裏卻傳來了她輕輕的啜泣聲。很輕很輕,輕到如果不是他豎著耳朵,他估計都也聽不到。可想而知,她有多難過,又有多隱忍。
他躺在旁邊的折疊小床上,想著要怎麼樣去安慰她,又怎樣能不讓她發現他偷聽了她的心事。
但他都沒有想到很好的對策。
房間裏,景念的抽泣聲仍舊是壓抑而隱忍的,聽在顧衡耳朵裏,著聲音卻比雷聲還響,比針尖刺在他身上還疼。顧衡心疼的要死,想著,總不能這樣聽著她哭沒什麼都不做吧。
於是,他也管不了她會不會喜歡了,立時三刻就從小床上坐了起來,然後鞋也沒有穿,光著腳就走到了景念的床邊。
淡淡的月色下,他輕輕的喊她景小念。卻喊了好幾聲都沒有人回應。顧衡這才蹲下了身子,去看側躺在床上縮成一團的景念。
原來早就已經睡著了,那些停在他耳邊的啜泣聲,是她睡夢中發出聲來的。
他的心狠狠一抽,強烈的痛意排山倒海似的襲來。
要怎麼堅強,才能將眼淚逼到睡夢中才能流出來。又是怎樣的傷心,讓她連睡夢中都不得安心,要這樣隱忍著啜泣?
從小家庭生活非常美滿的顧衡從來都不知道。
他隻能就著窗外飄進來的淡淡月光,湊近了看著睡夢中淚眼模糊的景念。一種心疼,在他心底裏瘋狂的滋生。
他控製不住自己,於是他伸手輕輕的撫上景念的臉頰,溫柔的揩去了她眼角的淚。但是,這又明顯不夠。
他看了她很久,最後終於忍不住在她薄薄的眼睛上,輕輕柔柔的印上了一個吻。
然後,這個吻,就慢慢的從眼睛挪到眼角,然後劃到臉頰,擦過她的鼻尖,然後意猶未盡的落到她的紅唇上。
直到顧衡越吻越收不住淪陷的心,直到因為呼吸不暢,睡夢中的景念嚶嚀出聲。顧衡才慌亂的收住了這個吻。然後慌裏慌張跟做賊一樣躺回了自己的小床上。
想到昨晚上自己偷偷摸摸做的事情,想到她睡夢中的啜泣,這會兒,眼皮子底下明明白白的又是她強顏歡笑的臉和故作堅強的心。
顧衡就忍不住又是一陣心疼。他不由得又伸手撫上了她的腦袋。
“當然要我管,而且,還要管一輩子。傻丫頭,難過的時候就要說出來,想要哭的時候,就要哭出來。有我在,不管怎樣,我都會逗你開心。懂嗎?”
顧衡說完話,朝景念走了一步,然後扣在她腦袋上的手微微一用力,很自然的就將她的頭壓向了他的胸膛,讓她的臉貼在了他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