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未著甲衣,仍是青衫,卻是十分消瘦,下巴上有些微的胡茬,隨著馬的起伏偶爾蹭在我額間。
可能戰事頻頻,是勝是負也就稀疏平常。大軍入城未有禮儀相迎,不過是自去安頓,我想跟去郭嘉府中,想到那位小公子心中仍是有些不安,曹孟德讓人來牽了馬,叫住我:“阿婷,郭祭酒有傷在身,你一路也察覺麼?”
我一驚,拉過郭嘉來上上下下的看:“奉孝,傷了哪裏?”
旁邊程昱冷聲答道:“傷及心肺,也不知是什麼人,居然能混進中軍營帳。”
剛才一路時郭嘉摟著我,我隻顧著欣喜泣淚,卻忽視了他時不時刻意壓製住的低咳聲,先前玩三國殺的時候,我覺得那紫衣郭嘉掛掉之前那咳嗽聲無比性感,但麵前眼前這種狀況,卻讓我從心底泛起一陣寒意:子修滑出了曆史軌道,那奉孝呢?
我也想把奉孝也拖出這曆史長河,隱於青史之外,可怎麼辦呢,他平生所求重要還是生命更重要,我肯定選擇後者,可是他呢,二十一歲便已得袁本初賞識,現在正是大放異彩之時,曹孟德對他的信任甚至都超過了荀家那叔侄。
我木然地向曹操等人告別,也不想郭嘉參加那不知是接風還是洗塵的軍宴,拉了郭嘉欲要離去。
程昱看了看郭嘉,又看了看我,說道:“郡主可要護好了郭祭酒,莫再給賊人以可乘之機。”
我有些疑惑:這京中還會混進張繡那幹人等麼?但看程昱與曹操均是一臉凝重之色,我也沒多問,隻是點了點頭。
一路郭嘉隻是輕笑,不像以前那般還逗我說笑,我也一路無話。
郭奕顯然已經習慣了京中生活,不似初來那般防著周圍的一切,我朝他點了點頭,他向我和郭嘉行了禮,不遠不近不親不疏地問候了一下便退至後堂。
我讓小喜鵲去喚了些清淡的菜食過來,郭嘉拉了我倚進他的懷裏,我撐直了背唯恐碰到他的胸口,他笑道:“已過了些時日,不妨事了。”
我的眼淚跟流不幹一樣,大滴大滴的落在他的衣襟上:“受了那麼重的傷,還一路急行,可以晚些入城呀。”
他說道:“城外不安全,軍中也未必全是親信,伴著司空一路隨行倒也不妨事。”
我問道:“我那爹爹還能保得住你麼,身邊人都損失了大半。”
他依舊把我攏在懷裏:“損了大半總還有信任的人隨行在側的。”
我掙開他的手臂,扒下衣衫,斜綁著的白色布巾上滿是早已凝固的深色血印,大片大片的,我倒吸了一口氣:“你沒有換過傷藥麼,怎麼還是如此?!”
他拍著我的背,輕哄道:“換過換過,每換一次又拉扯著疼,所以換得也不勤。”
我的眼淚又下來了:“你不是那陣前殺敵的兵將,怎麼會落下這樣的傷口?”
他歎了一口氣:“當時亂的很,四處都是殺伐聲,誰還管得你是不是那執刀之人,隻是……。”他頓了頓,又低頭說道:“我也失悔當時沒有聽你所勸,阻止子修出征,鶯朵,這事我是我失策……”
我擺了擺手,四下看了看,在他耳邊輕語道:“子修現在荊州,應是無大礙了,不過不會再回京中…。”
他大驚:“這且是為何?”
我示意他輕聲,便又大致說了一下:“很多事情一時半會說不清楚,我慢慢講與你聽…。”
門被風吹開一條縫,外間夜色已臨,隻隱約看得見長廊、亭台的輪廓了。我起身準備去關上房門,把我所知道的都一一交待了,再看郭嘉的想法行事,反正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再與他分開了:他出征,我隨軍;他在朝,我伴側。
我神思恍惚去拉門,剛走到門邊,一柄飛刀襲了進來,“唰”的飛向燈盞的方向,郭嘉來不及拉好剛才被我扯開的衣襟,側身站了起來,迅速取了放在案邊那柄隨身的劍。
我一時反應不過來:這便是傳說中的暗殺麼?!
約摸有四五個蒙了麵著黑色勁裝的人躍了進來,後麵那人把我一把拽了出去,想要關門,我一下子意識到這撥人的目標不是貴為郡主的我,而是傷重的郭嘉,下意識猛的推開那人,沒承想那人袖中居然綁了一柄利刃,把我的手劃了一道長長深深的口子,那人亦是一驚,我便趁著這一秒搶下他手中的長刀,朝他的肩膀劈了下去,頓時血流如注,比我手上被劃拉那一下流的血可多多了。
如果這便是傳說中的武功的話,我一定是個高手,瞬間便結果了一人,當時那人是傷重倒下還是殞命倒下我沒有細究,隻執了刀就衝那幾個亂砍,肯定是砍不中的,那些人雖然人多,但身形變化極快,並不顧我,隻閃開我毫無章法的亂劈,直直衝著郭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