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奇峰一記勾拳過去,把他重重打倒在地:“喬東啊喬東,枉我當年那樣幫你,你大概早已忘記了,當年是你主動拋棄的林斯諾,沒有任何人逼過你。你剛剛說什麼?你還愛著她?那麼當年她傷心無助的時候你在哪裏?當她躺在冰冷的手術台上獨自麵對失去孩子的痛苦時,你又在哪裏?”
“孩子?什麼孩子?”喬東從地上爬起來,死死拽住唐奇峰的領口,大聲回問他:“誰的孩子?你剛才說誰的孩子?”
“你的孩子,你和林斯諾的孩子!”唐奇峰借著酒氣終於道出了五年來埋藏在心中的秘密:“當年,那個傻女人曾為你懷過一個孩子,她滿心歡喜地來到A城,期盼你能許她一個未來,可是你帶給她的卻是什麼?冷漠,傷害,甚至拋棄!”
“孩子呢?我的孩子呢?”喬東近乎瘋狂地咆哮著。
“沒有了,是你親手扼殺了你的孩子,是你!”
“沒有,我沒有!”喬東抱頭蹲在地上,竟哀哀的哭了起來:“你為什麼不早一點告訴我,為什麼?”
“早一點告訴你又能挽回什麼?該造成的傷害已經造成,再繼續糾纏下去隻會讓更多人痛苦。是斯諾讓我替她隱瞞了這一切,即使你那樣傷了她,她依舊希望你能過得好,過得幸福,我真替她不值!”
喬東整個人癱倒在地上,很痛苦,也很窩囊,如果此刻有一把刀,他定會狠狠刺入自己的胸膛。老天如此公平,當初他拋棄了斯諾,也一並失去了屬於他們的孩子,然後他娶了蘇曉米,老天罰他一輩子不能再有孩子。這是他背叛愛情的代價,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他在心底沉沉地念著:斯諾,斯諾,孩子,孩子,孩子……
唐奇峰說:“喬東,你現在已經擁有了你當年渴望得到的一切,你不能再苛求更多,你要對你當初拋棄的女人負責,更要對自己的妻子負責。既然斯諾已經找到自己的幸福,你又何必再生事端?”
喬東以手掩臉,靜待黑夜一點一點吞噬他的癡,他的疼。唐奇峰說的沒有錯,現在的他的確已經不再是當年的喬東了。名譽,地位,金錢全都成為象征他身份的附屬品,隻要他招招手,多少女人都願意前來獻身。可是他生命裏最重要的那一部分缺失了,再也尋不回。
有時候,人就是這麼奇怪的動物。當初,不顧一切拋下所有來追尋自己想要得到的東西,然而真正得到了,才發現,原來曾經拋下的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可是一切已經來不及,因為沒有人會在原地等你。每個人都在朝前走,會遇到新的人,開展一段新的情感,過上另一種全新的生活,而你,必須接受這一切。因為那些好時光將再難找回。
2004年的聖誕夜,斯諾從商店買下一棵聖誕樹,差人送到住處,然後自己一點一點地裝點,像打扮一個心愛的孩子。
張明輝打來電話:“小懶蟲,你在做什麼?”
“秘密。”她調皮地答。
“我想知道。”他溫柔地求:“告訴我好不好?”
“等你回來便會知道。”她說。
電話掛斷後,隔了幾分鍾鈴聲再次響起。她笑著拿起電話:“都說回來再告訴你了,你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心急?”
“斯諾……”一聲斯諾,夾了多少滄桑流轉後的無奈。
她怔住,幾秒鍾後從嘴角牽出一絲笑:“怎麼是你?”
“突然很想聽聽你的聲音。”他說。
她冷笑:“喬東,我們已經是過去式了。”
“對不起,”他沉痛地說:“我不知道我們曾經有過一個孩子,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我知道……”
“如果你知道又會怎樣?”她匆忙打斷他的話:“別再追究這些了喬東,都過去了,我不想再提。我現在生活得很好,真的很好。”
喬東握緊拳頭,腦門上滲出細密的汗,他在心裏沉沉地說,如果可以用我的命換回我們的孩子,我願意去換。可是我永遠沒有這樣的機會了,永遠沒有了。
“喬東?”斯諾在電話那邊叫他:“你還在聽嗎?”
“我在,”他說:“直到現在我才知道你當年承受了多大的痛苦,一切都是我的錯,讓你受了那麼多的委屈,我到底怎樣才能彌補我當年的過錯?你告訴我,我什麼都願意去做。”
斯諾笑了,淡淡地說:“別傻了喬東,我說了,我現在過得很好,你根本不需要彌補什麼。”
喬東心頭一陣陣地冷。他以為斯諾會哭著向他道盡多年來的萬般愁苦,他甚至準備了許許多多寬慰她的話,可是麵對他的懺悔,她卻隻是淡淡地甩出幾個字:我過得很好。有那麼一瞬,他甚至耿耿於她口中的“好”,在他內心深處曾自私地希望她生活得並不如意,如果是那樣,他會理直氣壯地把她領回到自己的身邊。可是她說她過的很好,他有什麼理由,又有什麼理由這樣做?
“斯諾,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們重新開始……”
“別孩子氣了,”斯諾打斷他的話:“當初,你已經選好了自己要走的路,不是嗎?”
“可是我後悔了,我不想再繼續走下去。”
斯諾歎氣,在她被他拋棄的日子裏,她曾構想過無數個這樣的場景:他跪在她的麵前,哭著說,我後悔了,我不想離開你。那個時候,在她一廂情願的幻想裏,她曾為他準備了很多很多刻薄的難聽話。可是這一刻,真正聽他說出來,卻又是另一回事。她還是不能凶狠地麵對他,他像她的孩子,她由著他吵鬧,叛逆,甚至刻薄,卻無法真正把他從自己的世界裏驅逐出去。
她拿著手機,靜靜走到窗前。窗外,華麗的燈光裝點著這座冰冷的城。她微微合上眼睛,一絲蒼涼悄悄爬入眼底,透出了淡淡倦意。如果他早一些對她說出這番話,她會感激地原諒。可是現在,太遲了。他的悔意終究伴隨著她對他的心灰意冷,不再具有任何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