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變化(1 / 3)

酷暑時分,阿喀琉斯島的下午更是炎熱逼人,茂密的灌木叢和枝繁葉茂的樹林沒能給島上的居民帶來想象中的清涼,反而像個天然的大蒸籠,把騰騰的濕熱氣留存在鋪滿了落葉的泥地和枝椏間。

蟬撕心裂肺地鳴叫著,被閑散的微風織入其中,吹拂在一個沉默地穿梭在這連大人都不樂意涉足的密林中的小身影上。

彌卡默默不語地忍受著令人窒息的悶熱,精確地將長在樹根處的一種可食用的菌菇拔出,塞進堪堪滿了三分之一的背簍裏。

要不是偷聽教堂裏傳授那節的魔法課得太入迷,他多半能趕在晚飯前回去。

現在的話……

能在天黑前撿完大半就不錯了。

彌卡無語地看著又一棵樹的樹底被不知道是調皮的小孩還是路過的草食動物踩得一片狼藉,歎了口氣,蹲著發酸的腿,好不容易才翻找出一朵幸存的樹菌,確定它完好無損後,才小心地反手放進背簍。

“美麗的風神貝瑟尼斯朵啊……”

再一次被汗水刺激得眼淚嘩嘩下時,暈眩感越來越重的彌卡再三猶豫著,還是忍不住念誦起了今天偷學來的內容。

據說能讓一股清風環繞在周身,持續時間跟法力成正比。

乍聽起來毫無用處,可對彌卡來說,能清涼哪怕一刻也好。

“……請賜我挽留你發縷的力量!”

最後一個音節被吐出,清清爽爽的涼氣像柔軟的絲帶一樣,溫柔地縈繞著,將白皙的臉龐上染滿紅暈的小男孩細密地包纏起來。

彌卡舒服地眯起了眼,心裏卻浮現出了濃濃的不解。

明明是很簡短的內容,牧師卻不厭其煩地講述了數十次,那些幸運地能坐在教堂裏流鼻涕的孩子們卻還是跟聽天書一樣,直到課程結束也沒一個成功的。

原本還以為是聽著簡單做著難,現在看來,還是他們太不認真了。

在被涼風拭去汗珠的時候,彌卡也感覺到體內像是豎起了一枚小小的沙漏,身體的力量不受影響,精神上的能力被漸漸抽幹。

這就是牧師說過的‘法力’嗎?

彌卡想著,試探著開始了終止的吟唱。

果然,隨著令人心馳神往的清涼的翩然離去,那種失力感也立刻消失了。

盡管被吹得很舒服,彌卡也懂得自製的重要性,他可不想在這關鍵的離開阿喀琉斯島的前夕,好死不死地嚐試一下把魔力抽空的虛脫滋味。

過早地撒手人寰、以至於沒有在兒子記憶裏沒有留下任何片段的彌卡父母並不是阿喀琉斯島上土生土長的人士,而是由於某種不明原因奔逃到這裏的。他們也是倒黴,還來得及沒過上幾天安居樂業的好日子,就雙雙患上重病,拋下個嗷嗷待哺的小嬰兒於同天斷氣了。

倒是無意中實現了他們在結婚典禮上立下的誓言。

彌卡自然是享受不了普通孤兒該有的福利的,無親無故的他要不是從不大哭大鬧,很有幾分懂事的小機靈,能不能在半饑不飽的日子中活到五官稍稍長開的歲數都很難說。

——自詡慈悲的牧師為了自己的聲譽鍍金,顯然沒法眼睜睜地看著一個柔弱的幼兒死去,但這份‘憐憫’僅限於‘聽話’的孩子。

他帶著悲天憫人的笑,緩緩道:“每一顆不被罪惡侵襲的心靈都懂得感恩和勤勞。”

於是在每天天不亮的時候,睡在硬梆梆的冰涼磚地上的彌卡就要起身,用小小的抹布把教堂的桌椅,華美的神像,五彩斑斕的雕窗給擦拭一次。

等愛睡懶覺的牧師起床要授課了,再讓他圓潤地滾蛋——

有資格坐在這裏學習和祈禱的人中,可絕不包括彌卡。

他有時候會想,手底這些脆弱的琉璃隻要力氣稍微大一點就會碎掉,又怎麼會有能力保護底下絮絮叨叨的人呢?

等他在漠視中掙紮著長到十歲了,天生的漂亮模樣漸漸顯露出來,牧師裝模作樣地念了幾句後,彌卡身邊就不容拒絕地多了個膝下無子的養父。

生活倒也沒區別,隻除了他每天自己尋覓來的食物不得不被那個不折不扣的無賴給強行分走大半,同齡人一個一個在父母的逼迫下大哭著去教堂學習晦澀難明的魔法,他還是隻能在土根裏,像原始人一樣刨食。

養父打他的頻率不算很高,但彌卡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他今天之所以也選擇出門,主要是為了避開在早上舉辦的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