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明,”他想,“請允許您不敬的子民獻上最真摯的感激。”
滿心糾結的卡洛斯從聖殿打車回伽爾家,付車錢——這使得他更糾結了,他老是難以分辨那些稀奇古怪的紙幣都代表什麼額度,再加上本來就心不在焉,簡直是一場悲劇。
好在出租車司機年紀大了,比較富有同情心,看了看這個漂亮的小夥子帶著的那把鏽跡斑斑的“玩具劍”,再看著他非常非常努力,還弄錯了三次才把車費數清楚的樣子,同情神色簡直溢於言表了。
“不,不孩子,我不能收你的錢,相信我,你能單獨出門,已經非常有勇氣了,”司機說,“好了,請把它們放回去吧。”
卡洛斯想:咦?
目送著他下了車,司機從窗口露出頭來,衝他揮了揮拳頭:“記住孩子,憲法賦予你們和別人同樣的權利,一切都會好的,殘疾是最好的老師,不要被它打敗,你就會變成一個了不起的人。”
卡洛斯:“……”
那個……您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像阿甘一樣勇敢地奔跑吧!”司機慷慨激昂地吹了聲口哨,調轉方向盤,把車開走了。
正在院子裏玩的莉莉一眼看見了他,快樂地叫了一聲:“約翰!”
“笨,”邁克揪了她的小辮子,“他叫卡洛斯。”
莉莉尖叫起來,兩個孩子很快扭打到了一起,伽爾卻走了出來,似乎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麵對他似的:“約……嗯,我該怎麼稱呼您?”
一個年齡相仿的……祖先?這也太扯了。
卡洛斯愣了愣,站在原地沒有動,有些不知所措。
當他不笑的時候,臉色就顯得太過蒼白了,即使他身上的傷已經快要痊愈,可那蒼白卻是根植於靈魂裏的。
他站在那裏,別人誰也看不清他的眼神,就像是馬上要被風吹到別的地方去,全世界哪裏的熱鬧他都喜歡攙一腳,可是匆匆來去,拾個樂,喝杯水,馬上又要到別的地方去。
伽爾突然想起那天在亞朵拉特墓園裏,守墓人和他說起過的關於卡洛斯的野史,無盡的漂泊和冤屈,卻依然沒有阻止他最終回到戰場,現在的卡洛斯還沒有自己年紀大,而在自己被稱為年輕有為的時候,這個人卻已經經曆過那麼波瀾壯闊、跌宕起伏的一生了。
伽爾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不再猶豫,走上去,伸開雙臂抱住僵立在那裏的男人,在他的後背上用力拍了兩下:“好吧,無論叫什麼,你總算是回家啦。”
或許血脈早已經在時間的流逝裏稀薄得不值得一提,卻在這裏,成了他唯一一點牽掛和聯係。一千年後,他那再無緣見麵的家人的後代,終於兌現了先祖年輕時的承諾——如果你沒有變成一個了不起的人,我們隻好永遠愛你了。
卡洛斯鼻子一酸,僵硬的身體終於放鬆了下來,這使得他輕輕地笑了起來:“我感動得都快哭了。”
“哦,你可以借我的肩膀。”伽爾愉快地放開了他,抱起莉莉和邁克,一起走到了肖登宅的院子裏,“我們晚飯出去吃意大利菜好嗎,大孩子和小孩子們?”
莉莉和邁克異口同聲地說:“萬歲!”
卡洛斯笑了起來,不過很快,他又想起了一件事。
“對了,”他問伽爾,“阿甘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