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大抵也是不同的,外麵的野草一天比一天精神,娘的生機卻一天天的沒了,最終也沒有挽救到娘的性命。不過三個月,娘走的那天說,爹來接她了,要他好好的活下去。他懵懵懂懂。
沒有其他的小孩子來他家玩,因為大人覺得不吉利,沾染了晦氣,卻忘了,那裏也住個孩子。辦完娘親的喪事,家裏什麼都沒有剩下,反而還欠下一大堆的債務,即使有當初和父親一起進山的人幫忙也是一樣,雖然那些人並沒有留下來吃飯,可是家裏的米糧也不多。這裏是蘇家村,也是蘇族,可是沒有人願意來收留他,一大群人吵吵鬧鬧,沒個結果,他隻是看著,仿佛是個局外人,大家的理由都是一樣,窮。最後還是村裏的裏正發了話,一家勻一口出來,給他送點糧食,或者端點吃的,而他家的債務等他成年以後再還。他記得很清楚是四兩的銀子。其實他不知道他的舅舅家也曾提出要把他接過去,不過得改姓,被裏正拒絕了。
人來來往往,自家的東西也越來越少,那些人甚至後來都不會避著他,他想哭,也經常躲著哭,可是還是要活下去,他沒有做到在爹跟前的話,他不能讓娘親走的不安。隻是那時候他再也沒有吃飽過,記得就端點飯菜像是打發叫花子,不記得他自然沒有吃的了,更不用說吃到肉。他每天都在山上廝混,餓的時候什麼都吃,也會偷偷的去抓魚頂著旁人責備的目光去賣,過分的時候也有人上門來討債。父母留下來的田租給別人了,租子做還債用,全然忘了那個曾經意氣風華的孩子,家裏的那幾分的菜地,他留著,冬天什麼吃的都沒有,也要準備一點,這時候他總是想,若不是娘親的身子弱,自己接觸過這些,現在估計要在冬天裏等死了,死了會遇到爹和娘麼。
那年冬天,他吃了一個冬天的水煮白菜,沒有油鹽,他看到白菜就想吐,可是沒有其他的吃的,冬天裏願意出門的人更少。冬天的山裏吃食少,野獸也會餓,饑餓的野獸很恐怖,可是他還是偷偷的摸到山上去,有雪可以更好地發現獵物的足跡。山上很冷,他自己原來的衣服短了,套在外麵的都是別家的孩子穿不得的破爛,他的精神也很緊張,他不敢生病,他偷偷摸摸的,待他好的人有,比如現在的鄰居當初的玩伴,人有限好也有限,不好的人也有,更多的人不理會他。他覺得自己又沒有做什麼壞事,可是總是偷偷摸摸的像是做賊,不是他太小心,而是他一無所有一無所依,卻背負在巨額的債務。也許是父母的庇佑,他還是熬過了那個冬天,沒有生病也避開了大型的野獸,冬天裏抓的獵物都在鎮上賣了,飽飽的吃了一頓,他開始有第一筆積蓄。
經過半年的艱難,他懂了很多,可是依然沒有辦法改變自己的現狀,說到底他也不過是個孩子而已。開春之後,他總是花很多的時間去砍柴,因為可以賣錢,他的腦子裏隻剩下錢錢錢。
真正的轉機是半年後村子裏的一個木工師傅,雖然父親更希望他成為一個獵人,可是在看到木工師傅的活計以及錢之後,他果斷的下定決心去學,本來人家不同意的,隻是他賴著人家走了幾裏路,那師傅煩不勝煩,卻也是個厚道的,見他家隻有他一個人,想也知道一個孩子單獨過的日子會是什麼樣的,歎口氣,收下來,才有後來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