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最熱的時候,在大麥場除了能找到一排站立的向日葵外,還能找到另外一個人,那就是我大伯了。收麥子的幾天裏大伯永遠是家裏最忙的人,對麥子那是寸步不離,聽奶奶說,大伯小時候可淘氣了。有一次爺爺出門辦事讓大伯在家裏守著麥子,可大伯卻下河摸魚去了,等回來的時候家裏的麥子少了好幾袋,大伯也因此被爺爺狠狠揍了一頓!從那以後大伯再也不敢玩忽職守了,我猜大伯是被爺爺打怕了,大伯從來沒跟我提起過此事,也不讓父親給我說,他說這事太丟人了。話說回來,這小麥堆成了一長堆,大伯說這麥子不曬幹是不能儲存的,不然會發黴,白天能曬,晚上就得用塑料布蓋起來。傍晚時,大伯就拿著涼席抱著被子在麥場旁邊的樹下紮營,我故意問大伯為什麼要在這裏睡,大伯就說守著自家的麥子睡心裏踏實。我又問他晚上冷不冷,大伯就笑著說,夏天那麼熱怎麼會冷呢。大伯說夏日的夜空很美,睡在地上就能感覺到星星觸手可及,問我要不要跟他在外麵睡,我斷然拒絕了。這夏天的晚上雖說不算冷但也有露水,再說這在地上睡也不安全,萬一竄出個蛇、蟲之類的那不得嚇死才怪,就連小螞蟻也能讓人害怕!後來我也感覺到了夏夜的美景,但我還是不敢在野外露營,在家裏的房頂上還是可以的。夏天總是亮的很早,天剛朦朦亮我就起床跑去賣場找大伯,就看到大伯還在熟睡中,我摘了一根狗尾巴草在他鼻孔處晃動一下就把大伯逗醒了,大伯囑咐我在這裏守著,他就回家吃飯去了。我坐在被窩裏仰望天空這東邊是白的還有彩雲,這西邊是黑的還有星星,這裏到處都是露水,草葉上是樹葉上是塑料布上也是,連被子都有點濕!這世界在黎明前死一般的沉寂,寂靜的連蟲鳴聲都聽不到,說來也是這太陽還在睡懶覺誰肯先起床!就這樣我迷迷糊糊的躺在那裏睡著了,當我醒來時太陽已經很高了,村裏人也都在麥場裏忙活,堆麥秸垛的在堆,攤小麥的在攤,掃麥餘的在掃,大家忙的不亦樂乎。父親和大伯一人一把鐵叉子往上堆麥稈,看到這我也急忙跑回家把我的叉子也拿了出來,這叉子是父親在春天的時候讓順兒他爺給焊的,還噴上了漆。父親和大伯的叉子是三個齒的,而我的是六個齒的,他們比我的大,我想反正都是叉子用起來都一樣的。他倆一次叉一大堆,而我每次隻能叉一點中途還掉,我就跟在他倆後頭來回倒騰。沒過多久我就坐在涼席上看他倆堆,那麥秸垛越堆越高,父親就讓我上去踩,這麼高那是說上著玩就上著玩的,我又跑回家把梯子搬了出來,借著梯子才爬了上去。到了上麵我才知道,這夏天的風吹的就是比人高,怪不得下麵一點風都沒有熱的要死,原來這風都在上麵。這空中飛著好多蜻蜓,有黃色的、有紅色的可我就是抓不到,回過頭來才看到不遠處順兒正拿著掃把滿世界抓呢,這下我也忍不住了直接從麥秸垛上滑了下來,抄起我家的掃把也開始抓了。這捉蜻蜓可好玩,朝著蜻蜓多的地方拍上一掃把準能抓到幾個,這黃色的蜻蜓個頭大一點而且數量多,但是沒有那個紅色的蜻蜓好看,可這紅色的蜻蜓少,很難被發現。後來我才摸索出一條經驗,這蜻蜓集中的地方一般都是黃蜻蜓,紅蜻蜓常常是單獨飛而且飛的高低相對低一點。要是捕到蜻蜓一定要在它的尾巴上係上一條線,線的另一頭綁上一個小木棍或者是小石子一類的這樣它就飛不走了。我常常喜歡把捉來的蜻蜓常常集中在一起拴在一根大木棍上,它們往前飛就會帶動木棍向前移動,這情節裏的蜻蜓有點像雪國裏的雪橇犬,又或者像壘金字塔的奴隸,我瞬間就成了雪國裏的國王和封建帝國的皇帝了。被抓到的蜻蜓通常活不到一個晚上,至於它們怎麼死的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累死的吧!父親說蜻蜓低飛就說明有大雨要來了,這是農業生產長期實踐總結出的經驗,這點基本上所有的農民都知道,所以村裏人也都會在天黑之前將麥子裝好運到家。望著這一排排裝好的麥袋立在地上,頓時就把我劃進了另外一個世界,小時候看電視劇看多了,總幻想著自己武功蓋世,天下無敵!總希望自己也能打倒一些壞人,為民除害!那麼著一排排站好的麥袋也就成了那所謂的‘壞人’了,踢倒這個,推到那個,騎在這個麥袋上,坐在那個麥袋上,不到一會的功夫就全部打倒了!然後母親就拿著掃把滿世界追我!夜幕降臨,該收拾的也都收拾好了,麥場也就恢複到最初平靜的狀態,夏天也就這樣匆匆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