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
寶衣歇息了兩日,便打點好自己去了管事嬤嬤那裏報備,準備重新上崗。
這日,便正好是處暑。
處暑--處,止也,暑氣至此而止矣。
過了處暑,原本已淡薄的日頭便更是要轉冷了。是以,每年處暑的這一日,二郎都是慣常要曬書的。
寶衣到書房的時候,揚場上已滿滿地都是書了。寶槿和木齊還在往外搬著一摞摞的書。
她以前怎麼沒發現書房有這麼多的書啊!平時也沒見二爺看嘛!
她正兀自納悶,二郎卻已經見著了她。他正蹲在地上一頁頁地給書翻身。
見她氣色紅潤,精神頭也見著比以往還好一些,便招呼她一道來幹活兒。
木齊和寶槿搬書已經足夠,她想了想,也一起蹲下給書翻頁。
“阿郎,日頭已不多熱辣了,為何這時方曬書呢?”她大病初愈,心情卻是豁然開朗,對人對事都變得輕鬆起來。仿若踩到了實地裏,再也沒有剛來時的不踏實了。是故話語間也輕鬆起來,她這話其實是問的有些僭越的。主子的主意哪裏需要她一個做奴婢的置喙,問都是問不得的。
這要是換了旁的人,比如二娘要是在這,她自是不會說什麼--以她的身份她是不屑於與寶衣這樣的說話的--可她身邊的吳婆子之流那是肯定要罵一句“多話”的。
不過褚二郎明顯沒覺得這問的有什麼不妥,更甚之,這話還問到了他的癢處。
前頭說過,褚二郎此人平日裏習字對於引墨的水都是極為講究的,習練不同的字體也要換不同的紙張,便可見得他是十分有雅趣的人,也是十分愛惜這些書本紙張的。
“這書也同人一樣,知冷暖。若是日頭太毒,它容易曬傷,發黃卷氣,那就遭罪了。”書還曬傷?!這麼嬌貴!
“哦,冬日裏陽光倒是溫溫的,可是氣溫低,那書又得凍著了,傷筋動骨的,以後還會落下個‘老寒腿’的毛病是吧!”寶衣從善如流,真把書當個人了呀。
撲哧!寶槿和木齊都笑了。褚二也不禁莞爾。
“你倒是會舉一反三,這個比喻也當得。這書隻能在這一年中最是適宜的氣候裏拿出來曬。這處暑便是最好不過的了!”
寶衣本來也就是打個趣,這會兒見二郎這麼正經的解說,可見他十分重視這曬書一事。手裏的動作也輕緩了起來,這誰知道是不是她翻書翻的太用力,書會不會疼呢?萬物有靈,還是謹慎點吧!
她認真地一頁一頁,慎重而輕柔的翻著書頁,仿佛怕碰疼了它們的樣子,看起來滑稽又可愛。褚二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專注到自己手裏的書來。
四人齊心協力,忙活了一個下午才總算把所有的書都曬完,之後眾人又將這些寶貝疙瘩重新擺到書架上去,至此這些書就準備好了要度過即將到來的嚴寒了。
寶衣躺回到床上的時候才驚覺自己已經腰酸背痛腿抽筋了。這忙活了一天真趕得上以前在劇組昏天黑地忙活一整天的感覺了。那個時候,她雖然是個化妝師,可其實就是個誰都能差使的小嘍囉,每天都跟個小陀螺似的轉個不停。而導演馮迪就是那個最喜歡差使她做事的,不是讓她搬凳子就是讓她泡咖啡,搞得她跟他的雜務小助理一樣。
她是真的沒想到那麼喜歡支使她的馮大導演,整天不給她一個好臉色的馮大導演居然會喜歡她,甚至為了她拒絕了陳婷。
想到這裏,她的心又不免沉沉地頓了一頓。
罷了,前塵往事已經過去,她們現在已經是真正的陌路人了。至於褚二爺,他究竟是不是馮迪又與她何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