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九看著寶衣露出那樣真心的笑容,還是第一次。她麵前站著的男孩,才將將與她一般高。他叫她“陸阿姊”,他和寶衣是什麼關係呢?
那男孩正是田璜。自那日後,他便進了燕兮齋做夥計。掌櫃的被不欲要他,燕兮齋是陽翟有名的胭脂鋪子,便是在整個河南都是有些名氣的。沒有些路子,隨便就想進燕兮齋簡直就是癡人說夢。可田璜愣是說動了掌櫃,不為別的,就為他製胭脂的手藝。
田璜以低價將手裏的胭脂盤給了別的胭脂郎,用這筆銀子,將陸淺雲教給他的方法製作了一批胭脂。要說這田璜的確心思通透,既有了陸淺雲的法子,可沒有足夠的財力去付諸行動,便靈光一閃,做了一批胭脂片。
胭脂片比盒裝瓶裝的胭脂成本低廉,多是貧家女子做來勻麵的,成本很低,可質量也很差。田璜便想著做一批質量好的胭脂片,富家女子若是往來探親,攜帶起來也是很方便的。
他將蘇方木花汁擰出來,淘澄淨了,再同石榴花露一起蒸。待凝成糊狀,用油紙輕輕浸過,冷卻之後便成了胭脂片。這種胭脂片不光色澤豔麗,且脂色光潔,雙麵成色。
田璜便是以這一片胭脂得了燕兮齋掌櫃的眼緣。掌櫃的一生醉心研究胭脂,並未娶妻。如今已收了田璜做弟子,讓他在燕兮齋做了學徒。
陸淺雲坐在燕兮齋後堂,看著眼前皮膚光潔的掌櫃,頗覺得有些像古代版美妝大師牛爾--他爹。
燕兮齋的掌櫃唐錦年現年四十有六,卻不見一絲胡渣。若這是在長安,她都要以為這是哪個為了進宮而自己淨了身的公公了。可燕兮齋的主人,顯然隻是比較愛美而已。
“這位便是阿慎口中的陸阿姊吧。”田璜從來不是貪功冒進之人,早在找到唐錦年時便說了自己這手胭脂製法的來處。唐掌櫃的也是見他年紀輕輕卻實誠肯幹才破格錄用了他。
陸淺雲將將從唐掌櫃的長相中回過神來,聞言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承蒙掌櫃的關照阿慎了。”現在她是田璜的鄰家阿姊,自然要表現的與田璜親厚模樣。
她瞥了眼一旁淡然而立的裴九,方才田璜突然出現,她隻好扯謊說是她從前鄰家的小弟,阿爺早殤,很是可憐。橫豎裴九不是陽翟人士,並不知曉她的來曆,這麼說倒也沒有引起他的疑心。
隻她終究現在是他的奴婢,哪有撇下他獨自與田璜敘舊的道理。是以她便詢問他是否要到燕兮齋一覽,若有瞧中的物事買來送與心上人也好。不成想他竟然同意了,原來他已有了心上人啊!
陸淺雲一時有些怔忡,唐錦年卻向著裴九拱手作揖。
“裴郎君別來無恙。”
“十年不見,唐阿叔安好。”
一眨眼,裴九都已這麼大了。還和從前一樣,謙遜有禮,溫和淡漠。唐錦年頗有些感慨。
見此情狀,陸淺雲和田璜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阿陸有所不知,這燕兮齋原本是裴郎君家的產業。”至於為什麼現在成了他唐錦年的,陸淺雲自動腦補。
聽聞裴九乃是裴氏嫡支僅存的遺孤,十年前,裴九年幼,想必是仆大欺主,趁著他年紀小,唐錦年便使手段盤下了燕兮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