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陸明月第二次進宮來,隻是這次她沒有那麼華麗的裝容。留下來為她準備婚禮的嬤嬤們本是可以幫她照著皇子側妃的儀製打扮,但是她還是隻讓簡單挽了個發髻,換上不至於失了禮儀的衣裳便了。可是有一樣首飾,嬤嬤一定要讓她戴上,說這是十三皇子殿下一再囑咐的。
那是無比華貴的一套步搖,若是真的全部戴上,那她這一身衣服都得重新換過,所以她隻挑了最小的一支戴上,可饒是如此,淡雅的意味也立即讓逼人的貴氣替代。
“這正經的小姐就是不一樣。”
嬤嬤們隨口讚了一句,陸明月聽著也頗覺唏噓。白瓔珞這個正妃,恐怕也當得不容易,隻要是庶出,連這些下人也敢隨便在背後議論。現在她坐在十三的身邊,殷勤而細致地為他斟酒,添菜,可是十三的目光卻始終不在她身上。
想不到她陸明月竟然也能夠像旁觀者一樣去看十三了,真是諷刺啊。白太傅在大殿當中,念誦照例的頌詞,等他念完,北越使節才會正式覲見。
明月作為白身,是特準入宮,坐在最後一排,她也樂得清淨。
“……北越國海軍總統領元歌,參見倫泰皇帝陛下!”陸明月一驚,才發現北越使節已經進入了大殿,自己竟然因為走神沒有意識到。她使勁握了握手掌,讓指甲幫助自己收束心神。
這位元歌統領,也是一看就知道常年在海上風吹日曬,皮膚黝黑,加上他身材魁梧,不苟言笑,看上去就像一頭黑熊,倒是同她哥哥有幾分相似。想到這裏,她忽然意識到,北越使節應該是她哥哥護送進京的,那他現在也應該在大殿上才對。
陸飛雲果然在武官之列,僅次於統領禦林軍的三皇子永明。老天,她今天是怎麼了?一會兒要肩負談判砍價的重任,怎能如此魂不守舍呢!
忽然,大殿上響起了隆隆鼓聲。按理說現在應該上歌舞助興,可這戰鼓一般的奏樂讓所有人都是為之一愣。沒等眾人反應,大殿兩側飛奔而入兩列舞姬,鮮衣赤足,手腕腳腕上都綴著金片,一舉一動,鏗然有聲。
這一群少女已經讓不少循規蹈矩一輩子的官員們麵紅耳赤了,可誰知壓軸的這才剛出現。本來站在皇上身邊一個並不引人注目的宮女,竟然當眾卸下衣衫,飛身一躍而到了大殿中央。她僅著一件赤紅的舞裙,蓮藕一般的雙臂上,畫著金色廣鱗,而她整個人也像一尾金魚一般,以大殿為池,以鼓聲為水,激起陣陣妖豔的水花。
明月的下巴已經快脫臼了,如果不是早先就熟識,她真的不敢相信那是輝月。那個身披銀色的皮襖,縱馬嬌笑的明媚少女。現在的她,好比一團火焰,眉眼之間,是要勾起所有人心底最原始的欲望。連她都不禁有些臉上發燒。
文官當中已經有人坐不住了,紅著臉要離席,可是皇上都沒發話,又都沒那個膽子動身,如坐針氈,恨不得昏死過去算了。
那位元歌統領卻哈哈大笑著,拍手應和著鼓聲的節拍,看來是相當滿意。陸明月也猛地灌了自己一杯酒,讓自己的氣色看起來好一些,這隻不過是個開場。
鼓聲或疾或緩,輝月的舞姿也是一張一弛,觀者的心髒也就隨之砰砰直跳。舞到最後,鼓聲仿佛雨點一般,輝月身姿飛旋,大殿上的空氣仿佛都被她卷如了這紅色的漩渦。轟隆一聲,鼓聲炸裂一般停止,輝月也應聲伏地,衣袂紛紛揚揚,好似方才狂舞的身影還在。
到處都是吞咽的聲音,有的人甚至在用手巾擦汗。那位元歌統領倒是興致高昂,站起身來,向皇帝表示稱讚。
“來之前,末將一直以為,倫泰人都是拘謹乏味的,今天才知道,傳言不足信,眼見方為實啊!倫泰皇帝,如此盛情,末將不敢不領,先幹為敬!”
這元歌統領雖然有些軍人的莽氣,但倒也頗會說話,氣氛這才緩和了很多。
輝月已經隨著舞姬退了下去,宴席終於開了,官員們都紛紛離座互相敬酒。明月本想同哥哥說幾句話,沒想到這家夥居然先一步溜了。
“陸將軍剛剛去了偏殿,一時應該是過不來了。”說話的是永明,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明月,讓她十分不自在。
“民女陸明月見過三皇子殿下……敢問殿下,那個……那個……”
“那個啥啊?”
“就是那個誰嘛……他……他……”
“不懂。”
陸明月能急跳起來,這個三皇子分明是作弄她。她又怎好在這種場合把話問明白?
永明覺得十分有趣,事情發展到這一步,竟然變得有趣起來,便問陸明月:“陸小姐,我倒是好奇,你怎麼跟家裏交代?”
“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吧。不過既然殿下這麼氣定神閑,那我想應該沒事才對。”
“喂喂,你別忘了你馬上就要嫁給老十三了,太關心別人可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