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宣和七年秋冬以來,關於金人可能要入侵之“探報甚密”,可是,朝廷內外“多不知也”。大多數奏章都被宰相白時中、李邦彥以及知樞密院蔡攸三人給扣下,並沒呈送到宋徽宗那裏。白時中與李邦彥都是文人書生,對軍事一竅不通,而童貫又在太原,所以,朝廷關於軍事方麵的籌劃和安排,基本都由蔡攸拿主意。蔡攸以為,河東由童大王親自坐鎮,必萬無一失,而河北則由郭藥師把守,郭藥師必能與金人相抗衡。因此,即使金人入侵,也“不足慮也”,所以內地“略無防奭”,“終不為之備”。
燕山府安撫使蔡靖曾多次給朝廷密奏,“凡百七十餘章”。蔡靖在奏章中說,如果以為所報不實,“則乞賜重行編置”,可朝廷對此一直沒有回音。
十一月十九日,清化縣向燕山府報告說,金人擁大兵前來,劫掠居民,焚毀廬舍,破壞鹽場。蔡靖趕緊與轉運使呂頤浩、副使李與權等人商量,決定立即組織人力修葺燕京城隍,“團結人兵,以為守禦”,同時迅速派出銀牌快馬,回東京奏報朝廷,並向各守關通報敵情。
可是,這些緊急奏報並未引起朝廷的高度重視。當時,白時中、李邦彥等大臣以為郊禮在即,以恐怕妨礙“推恩奏薦”為由,“匿其奏,不以聞”。他們認為,等到事畢之後再籌劃未晚,於是,“但以大事委邊臣,未嚐以廟謨留意”。
郊禮是天子祭拜天地之大禮,是皇帝身份的象征,是政權合法化的標誌。宋朝的祭天禮儀主要表現為三歲一親郊製,即每三年一次,在十一月的冬至日,在東京南郊圜丘,由皇帝親自主持祭祀昊天。這既與西周天子每年親自舉行祭天禮儀有別,也與後代有司攝事祭天不同。三歲一親郊製始於秦始皇,但宋代以前並未真正實施。宋朝的三歲一親郊製,是宋仁宗時形成定製的,此後一直奉行。宋徽宗對舉行大禮格外重視,他在位的二十五年間,親自主持大禮達十八次之多,包括南郊大禮與明堂大禮。
史書記載說,宣和末年,南郊禮畢,宋徽宗登上郊宮端誠殿,此時,天色未明,“百辟方稱賀,忽有鴞正鳴於殿屋,若與讚拜聲相應和,聞者駭之”。
南郊祭天大禮禮畢,宋徽宗遂郊赦天下,赦文如下:
皇武肇禋,是創萬年之業;大明製禮,爰釐二至之詞。朕恭承休光,永念丕緒。衎我烈祖,寔賴賢能之眾多;格幹皇天,當由閭裏之安樂。整飭百度,撫綏兆民。神明秉持守之誠,華夏樂憂勤之政。屬者多稼徹燕雲之野,齊氓安海岱之區。遠人慕義而玉帛來,川後畏威而波濤弭。苟天休之震動,莫不率從;奉大業之艱難,庶無罪悔。是用誕舉豐年之報,肅迎景至之期。吉事有祥,先致殊庭之薦;大禮必簡,並嚴清廟之承。焜煌千乘萬騎之容,終始七戒三齋之德。迺潔誠於陽館,遂祗事於泰壇。風馬雲車,仰百神之卷顧;星珠月璧,知四海之清明。爰錫蕃庥,用宏大賚,可大赦天下。於戲!薦馨香之治,益承九廟垂裕之休;施曠蕩之恩,更應一陽發生之候。尚賴官師協德,黎獻效忠,共扶不拔之基,永篤無疆之慶。
此時,宋徽宗還不知道,十一月二十六日,宗望已率軍攻陷了檀州(今北京密雲)。二十八日,金軍又攻陷了薊州(今天津薊縣)。郭藥師已在二十天前,率常勝軍駐守於燕京東郊。二十八日這天,燕山府安撫使蔡靖前往東郊去見郭藥師。回來後,蔡靖對妻弟許采說:“郭汾陽對金軍似乎有懼色。”
許采說:“且令郭公依燕京城下寨,可派遣張令徽、劉舜仁率偏師以往。不能讓郭公前去迎敵,如其勝,則必然更加驕奢,無法製約,如其不勝,則一敗塗地,燕山將大震矣,而且古北口以及居庸關,都需要防守,以防金軍從那裏突破。”
蔡靖不以為然。等到第二天,蔡靖再去拜訪郭藥師時,許采用“片紙小書,複達此意”,托公子蔡鬆年捎給蔡靖,說有家信奉呈。接著,鈐轄李振來見許采,許采又提出這個建議。蔡靖還是沒接受許采的建議,蔡靖讓蔡鬆年和李振給許采捎話說:“郭汾陽已決定親自率軍迎敵。”
十二月初二,蔡靖“出金帛,大犒軍”。初六,郭藥師率軍往東迎敵,來到三河縣(今河北三河縣)的白河之西岸,而宗望已率軍兵臨白河之東岸。
十二月初,童貫剛回到東京,兩名金使便隨後而至,白時中和李邦彥不敢將他們直接引見給宋徽宗,“遂創以小使之禮”,在尚書省接見他們。金使出言不遜,說:“你們南朝違盟,我們皇帝煞是發怒,命國相與太子郎君兩路而入。”說著,拿出檄書,交給白時中和李邦彥。白宰相與李宰相一看,“俱失色,皆不敢答”。檄書原文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