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巴狗說:洞口已經封住了,出不去啦。
圓寶朝那麵一望,坍塌的岩石確實將山洞堵住,一絲微弱的光從留下的縫隙中射進來。
圓寶猛地放開喉嚨呼喊起來:救——命——來——救——命——來——……喊聲在山洞裏四處撞擊,撞得小石子紛紛落下來。圓寶喊得滿臉通紅,喊得額頭青筋暴突,喊得咳嗽不止還打了四個噴嚏。喊畢,圓寶支起耳朵細聽,除了他和哈巴狗的呼吸聲,再聽不到任何聲音。圓寶突然嗚嗚地哭起來。哈巴狗也哭了。
圓寶越哭越害怕,他害怕自己永遠躺在這個黑古隆冬的山洞裏,再說他還打算把家裏的金礦換成錢,娶寡婦白秋雲做老婆呢。白秋雲說過,如果他能攢一萬塊錢,她就嫁給他。圓寶無論如何都不想死!圓寶將一切希望寄托在了哈巴狗身上。圓寶得利用他的哈巴狗了。可是圓寶發現哈巴狗已經不在身邊。原來哈巴狗正在封住洞口的岩石那裏一邊哭一邊刨著哩!圓寶想:玉兒真是聰明,真是乖,又跟我想到一塊兒嘍!圓寶說:玉兒,別哭了,哭也沒用。叔是不能動彈了,就指望你了。哈巴狗說:叔,我出去了,你也就有救了。圓寶嗯了一聲,竟感到鼻子酸酸的。
噌噌噌噌……單調的聲音在洞子裏一股勁地響。但哈巴狗的能力太有限,隻見爪子辛苦而不見有多少成效。一大陣才刨開碗大個坑,而且遇著大石頭就得挪地方,以前刨下的就前功盡棄了。哈巴狗毫不氣餒,噌噌噌噌……爪子磨禿了,肉皮磨破了,鮮血染紅了岩石。哈巴狗的汗流幹了,渾身酸疼,四肢無力。哈巴狗又饑又渴,它的主人圓寶也聽到自己的腸胃嘰哩咕嚕提出強烈的抗議。圓寶讓哈巴狗尋找帶來的幹糧和水。哈巴狗找啊找,終於從亂石裏刨出了幹糧袋和水壺。人與狗狼吞虎咽地將食物和水吃光喝盡。哈巴狗吃飽喝足又有了力氣,又開始了它的工作。
不知過了多久,反正手電筒那隻明亮的眼睛閉上了,反正人與狗睡了幾次又醒了幾次,反正洞口留下的縫隙暗了幾回又亮了幾回,反正圓寶的下肢已經浮腫,兩隻腳鼓得像麵包,反正圓寶的褲襠裏、山洞裏有了人屎狗屎,人尿狗尿,臭氣臊味熏得圓寶頭都發暈。
人與狗又感到了饑餓。
哈巴狗懶得再刨一下,展悠悠地躺在自己刨下的那個小坑邊。
圓寶少氣無力地說:玉兒,我們完嘍!
哈巴狗沒做聲,又哭了起來。哈巴狗的哭聲是一連串拖長聲變了調的汪汪汪。
圓寶說:玉兒,過來,跟叔在一起吧!
哈巴狗蹣跚地走過來,偎在圓寶胸前。圓寶用手撫摩著哈巴狗,眼裏不覺滾出幾顆淚珠:玉兒,你我能死在一起,這也是緣分。咱們相處了這麼多日子,你好,叔對你也不賴,你說是嗎?
哈巴狗點點狗頭。
圓寶說:玉兒,來,挨緊大叔吧,有你陪著,大叔做了鬼也不孤獨的。
哈巴狗果真挨得圓寶更緊了。
圓寶極其溫柔地撫摩著哈巴狗,眼前不覺閃現出曾經與狗相處的朝朝夕夕。
那時圓寶感到哈巴狗實在太美了,兩顆眼珠成天在狗身上粘著。圓寶也會附庸風雅,絞盡腦汁給狗取名叫“玉兒”。因是初秋,天氣還比較炎熱,圓寶擔心狗睡在炕上起火,就找了一塊小木板,在地上支了一架小木床,還在床上麵鋪了褥子。白天圓寶領著狗下地幹活,進城趕集,鑽山洞挖金礦;晚上,圓寶睡在炕上,讓哈巴狗睡在地下的木床上。可惜哈巴狗並不樂意睡木床,經常夜裏偷偷往地下溜,弄得圓寶又好氣又好笑又心痛。圓寶還經常用熱水給哈巴狗洗澡,使本來雪白的狗毛,越發白得刺眼。圓寶沒事的時候愛逗著哈巴狗玩。圓寶一會兒麵皮朝天躺在那裏,把狗放在肚皮上當床睡。噢!噢!噢!噢!玉兒乖,玉兒睡覺覺嘍……肥厚的手掌在哈巴狗的腦袋上、背梁上拍了又拍,摩挲了又摩挲。一會兒攥住狗的兩條後腿倒提起來,悠來晃去蕩秋千,一會兒讓狗站在自己的頭頂,手抓兩條前腿,在地上扭來扭去,樂得狗咯咯笑個不停。有時圓寶展悠悠爬在炕上,袒著隆了一塊一塊肌肉的脊背,讓哈巴狗撓癢癢。哈巴狗伸開狗爪子,這裏搔搔,那兒摳摳。哈巴狗偶爾冷不防將爪子伸進圓寶的胳肢窩裏亂抓,癢得圓寶油桶樣滾在一邊。以往,圓寶耐不住寂寞晚飯後總要或豆腐房,或油房,或左鄰右舍串一陣門子才回去睡覺。自從有了這隻可愛的哈巴狗,圓寶不再想串門了。圓寶感覺逗著狗玩比在外麵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