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舵主,請留步!”
陳易一隻腳正要踏上舢板,聽到後頭有人喊他,回頭一看,是個穿戴十分普通的俊俏青年,身姿挺拔頎長,五官毓秀,膚色白皙,但在晴朗的太陽下顯得臉色有點過於蒼白,他身邊還跟著個大概十五,六歲背著包袱的的黑瘦小個子。
“這位公子,您是在叫我?”陳易不認識他,也想不起來自己在哪見過他。
青年走上前來朝陳易打了個揖,自我介紹道:“在下梁文,見過陳舵主。”
陳易回了禮道:“梁公子不必多禮,請問是有什麼事麼?”
梁文再次拱禮:“實不相瞞,在下本乃京城人士,上月前往江州探望外祖父,返程路上,行至青州,一時不察竟被賊兒摸去全部盤纏!現下我主仆二人身無分文,回京之路漫漫,傍身之物全失,也不怕閣下笑話如今一文不名無力支撐餘下行程。今日行至沿江大道,聽得街坊議論長慶漕幫泰源號正是北上之時,在下冒昧,鬥膽相求陳舵主此行捎帶上我二人,我二人望有個以勞力替代船資的機會回到京城!若能得陳幫主滴水之恩,梁某回京之後必當泉湧相報!”
梁文身旁那小廝立馬彎腰鞠躬附和道:“懇請陳幫主就當日行一善,容我家公子有個體麵的回京方式。”
以勞力替代船資,這算體麵方式?
陳易正臉細看此二人。
梁公子一身粗布常服,深褐色長衫係一白腰帶,再無半點點綴,腳踩一雙黑色布鞋,與時下一般普通青年並無不同。但粗布常服之下卻隱隱透出一股貴氣,全無半點路途遇困落魄之感,更無一絲之落難之焦急,暗道此人定非出自尋常人家,更是直覺此人並非隻因路費問題而要登船返京。
他身邊的小廝,雖然樣貌平平,但舉止有度,談吐有禮,看得出不是一般小家小戶出來的。
陳易也拱手,婉拒道:“梁公子的遭遇我本人亦曾遇到過,感同身受,於情於理我都應伸出這舉手之勞。怎奈我雖為泰源號舵主,實際也僅是永慶漕幫一個還算蒙幫主與弟兄們看得起的小管事而已。我幫幫規有定,貨運之船不作客運隻用,更不能私下啟用非我幫子弟充作船工,我為舵主,更應以身作則,以作表率。因此,梁公子的請求我無能為力,敬請諒解。這裏是五兩銀子,梁公子你可選擇港口停泊之客船或者岸上的馬車,小心謹慎應能順利回到京城。”說著從腰間錢袋掏出一錠五兩的銀子雙手奉上。
永慶幫幫規,所有貨船都禁止充當客運使用,沒有幫中舵主以上管事同意,不允許搭載任何一個客人。製定這條規定,本意是為了防止外人會對運載的貨物的安全與完整產生威脅,也是為了杜絕由於外來客人而帶來的不必要的糾紛與危險。畢竟,對於漕幫來說,貨物的安全運達才是最重要的,這是漕運的名譽與信用!雖說貨物再怎麼貴重也比不過人命,但如果由於為了保護客人而使貨物遭到損失,就算貨物托運客戶同意接受賠償,也會對整個漕幫的聲譽與實力產生影響,永慶幫幾十年來用血肉拚來的名聲地位也就不複存在。
寧佳之所以能以外人的姿態留在船上,一方麵是由於她的失憶,無處可去,另一方麵也是滿嬸及陳易都知道她的來曆,比較肯定她不會是別有目的。那個晚上選上她本就是意外,岸上那麼多青樓,隨便選一家,就可能不是她,或者大夫有辦法,也不會選擇她。再有,她跳入水中那麼久,明明救上來後沒氣了,如果是一個別有用心的人,不會幹這樣隨時都能丟命的苦情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