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上半部(22)(1 / 3)

象雖然不知道烏嘴裏的指導員是誰,但他知道那一定是地方政府派來鎮上工作的同誌。從眼前場麵的冷漠與瘋狂來看,這位指導員的工作並未發生作用,或者說並沒發生有效的和根本的正麵作用。象到此時終於對那句槍杆子裏麵出政權的話有了更深的理解--有時,說一千句話,也頂不了一杆槍一顆子彈的威力。但象還是想說,哪怕對牛彈琴,還是想把刀槍、糧稅以及國家機製與百姓生活的關係說透,但烏不想讓他說了。事實上,對聽不懂外地口音的客家人,對被蒙蔽被挑唆煽動的客鄉土著,不僅象沒用,任誰來說也沒有用的。

--我知道你是共產黨解放軍的大官。告訴我,你是誰?

--我是誰,你不配知道!

--可是,我知道。你是解放軍一七八師政治部主任象。

--那又怎樣?

--隻要你喊我一聲爺,或是學幾聲狗叫,當然,最好是吼兩句打倒共產黨、國民黨萬歲的口號,本司令立馬放了你。這個政策也包括你們,你們哪個喊,我就放哪個!否則,明年的今天,就是你們的祭日!

所有被綁在樹上、吊在樹上的活人都開始了各種口音的粗話表達。

去,割一條舌頭,剜一對眼睛,看他們還敢不敢罵!烏對魚兒命令道。魚兒捏著一把刀子走向象,然後把刀子伸進象左邊一位戰士的嘴中。扣兒嚇得埋了頭,蹲了下去。戰士因下巴被魚兒左手卡著、刀在口腔中,而把正常的叫罵變形成了野獸的怪叫。魚兒割得很慢,很沉著,直到把戰士的叫罵割成啞語。血從戰士的嘴中流出,很大一部分順著魚兒的手掌流進了他的袖管。剛開始魚兒感到了血的溫暖,後來就是厚厚的冷了。

與此同時,一個叛匪飛快地剜了象右邊那位副排長的眼睛。那位副排長在疼痛中大叫,在大叫中大聲罵道,我操你娘,我操你祖宗八代,你龜孫子有本事就掏了老子心窩!叛匪望了烏一眼,烏說,他讓你掏你就掏吧。叛匪就掏了副排長的心窩。一時間,古黃桷樹下全都是血水了。有個解放軍戰士本來就有點暈血,今天的血衝破了他不暈的極限,一下就暈過去了。

烏大聲說:鄉親們,本司令給你們安排的好戲就算開場了。為啥要辦這場好戲呢?因為要慶賀救國軍旗開得勝,開門就紅!因為要給救國軍死去的兄弟好好祭奠!因為要讓鄉親們看看共產黨不過如此,解放軍不過如此,沒必要怕他們。殺他們,不過掐死一隻小雞一樣容易!副司令,你不是愛聽戲嗎?你給這出戲取個名兒吧!

魚兒:要不,就叫《開膛剖肚》,或者《龍洛淩遲》?

烏:好!就叫《龍洛淩遲》!兄弟們,操家夥,殺死這些狗日的解放軍,怎麼痛快怎麼殺,想怎麼殺怎麼殺,就當殺狗、宰豬、剁羊、剮兔!兄弟們,先把他們的衣服扒幹淨,淋開水!

象:叛匪!劊子手!你們的罪行,人民知道,解放軍知道,你們會為此付出慘痛代價的!同誌們,別怕,我們的戰友會為我們報仇的!

我看還是放了他們吧!

這時,人群中有個聲音傳出來,不大,但很沉鬱、清晰。所有的人都朝聲源望去,那裏,教官打一把黑傘罩著一個人,這個人就是不知在夢中夢見了什麼何時來到這裏的安。

哦,是鎮長大駕光臨啊。鎮長,你剛才說啥?烏問道。

我是說把這些解放軍都放了。安重複了一句。然後,安向人群高聲喊道:鄉親們,就算繳槍交糧,也不是要命的事。要命的事就大了。解放軍沒殺我們,我們為什麼要殺解放軍?今天死的是解放軍,明天死的就是我們!鄉親們,把解放軍放了好不好?

好!好……

象看到,人群中有人高聲說好,有人附和說好,有人沉默著。象和烏顯然都沒想到會出現這個局麵。扣兒覺得幹爹說的話很有道理,她在內裏噴出心來喊好,可喉嚨就是發不出聲。她還想把幹爹的話背下來,通過自己的嘴,再次說給魚兒聽。

烏拿著手槍,越過安,走進人群,邊問剛才是哪個說放了解放軍,邊走向一個楞頭青麵前:你說了吧?楞頭青一杠脖子:說了,咋的?鎮長不是都說了嗎?烏說:鎮長可以說,你卻不可以。接著話音,一甩手就砰一槍把楞頭青的腦瓜兒打開了花。人群一片驚叫,噤若寒蟬。

然後,烏每與安說一句話,就甩手朝象的方向打上幾槍。烏說話間的十五槍,落在了象除頭部和胸部外的任何地方。連同先前中的槍彈,禾後來從象的遺體上共數出了二十四個彈孔。

--鎮長,您老人家還有啥要說的。砰砰砰!

--還是那句話,把解放軍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