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二、再次遇貴人(下)(1 / 3)

下午四點鍾以後,時疏時堵幾個回合,我和吉良的車終於停在了老娘皮任教的舞蹈學校外。

吉良先我一步往前走,回頭見我恍兮惚兮磨磨蹭蹭,便問:“不一起進去嗎?”

“你先上去吧,隨便找人問問王雪璟,若對方不識這個名字,你就問他這兒哪位舞蹈老師最一板一眼招人討厭,那就沒跑了。”

“你這是近鄉情怯?別怯啊,隨我進去吧。”吉良不懂我慌張什麼,還要囉嗦,還要多此一問。

“我憋著尿呐!”我往相反方向跑出幾步,又回頭衝他一揮手,“你去吧,成了以後我們就在這兒碰頭。”

待吉良消失在我的視野裏,我在學校裏轉了轉。教學樓頂著一頭青瓦,牆麵大多已經返堿,又頹又舊。這裏的樓麵一半租給了一些不超過十個人的小公司,還殘留一半,維係著一所學校理應教書育人的體麵。

籃球場也是半個,水泥地麵,五米開外就是一個廁所。青春期的男孩們血熱,性急,為節省回到球場的時間,常常等不及要恣意拔屌尿在外頭,所以場上球手孜孜,球聲不倦,廁所門外尿漬厚積而臭氣薄發,遠遠地熏著人。

再老舊的學校也是學校,我是個地地道道的粗坯、壞痞,但每當身在學校,就覺得自己總算來對了地方,全身的骨頭都舒服自在。

風和日麗,晴空無雲,一個孩子的響亮哭聲突然打破了校園裏的寂靜。

一小孩兒被一對男女一左一右地牽著,比我跟老娘皮學舞時年紀還小,一路咧嘴嚎啕:跳舞怎麼那麼苦啊?

“這不神經病嗎,讓孩子大天熱的在太陽底下壓腿,我要投訴她!女孩子要打小培養氣質,氣質好才能嫁得好,學跳舞也就為了這個,誰為了當藝術家啊!再說,她自己是藝術家嗎?她是藝術家,至於在這麼個小破學校裏當舞蹈老師嗎?”

另一邊的男人看似是小女孩的父親,長相儒雅,穿著體麵,一直小聲地勸著自己老婆,這又不是家裏,你小點聲。

“呸,你為什麼總幫著外人呐!是那個老女人給臉不要臉,我都好話說盡了,她還是一轉身就把孩子攆大太陽底下去了,用得著嗎?犯得上嗎?!不跳了!跳什麼舞啊!”年輕女人猛拽了一把女孩兒的手,把那條蔥白似的小胳膊拽得直顫,“我們學鋼琴去!”

一家三口走遠了,仍然唧唧複唧唧,意思是咱隻想買櫝,你偏要送珠,神經病。

我猜吉良這會兒已經與老娘皮碰上麵了,但又怕自己這時候出現得壞事兒,於是便循著輕微的樂聲找到舞蹈教室,也不知怎麼靈機一動,就手腳麻利地爬上了二樓。

這兒的舞蹈室也老了,跟藝術中心的比不了,地板不夠新,空間也不夠寬敞。我沒打算破窗而入,實則也不可能,隻踩著空調支架,從窗口向裏張望。

老娘皮果然不在,可範小離卻在。頭發全部梳在腦後,綁成了個髻兒,臉上脂粉未施,隻是汗水在額前沾上了幾綹碎發,倒比唐女的花鈿還好看。範小離還是那個範小離,還是細長的眉細長的眼,細長的胳膊細長的腿,還是能跳,能笑,能跑,能羽化升天,變成仙女兒。

她正以單腿為軸,挺著漂亮的身姿在那兒旋轉,一群小女孩圍在周圍給她鼓掌。這窗子開得太高了,我也隻有半拉腦袋能冒出來,一會兒能看見,一會兒看不見,直到一個小女孩抬手朝我一指,看似喊叫了什麼,範小離才轉頭看見了我。

她轉了好幾圈,每一圈兒與我目光相遇之際,都以那雙話癆的鳳眼向我訴說,一開始那雙眼睛是驚,是怯,如埋雲裏,蒙大霧,而後便慢慢雲開霧散,清亮燦爛若我們初識那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