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淺吟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番完全陌生的景致。
“醒了?”
一女子走進屋來,她穿著一身苗服,發髻綰得高高的,身上的銀飾甚是別致。苗女一臉燦爛的笑容,兩個酒窩陷得深深的。
風淺吟忽然想起沐雲的笑。沐雲長得雖漂亮,但並不算傾城之姿,然而她的笑容卻具有魅惑人的能力,嘴角勾起的弧度,眼中閃閃的靈氣,總能將人的魂兒吸攝過去;風淺吟又想起藍雪的笑。小丫頭笑得一臉純良無害,可眼中那份不符合她年紀的鎮定自若,總能讓風淺吟打個激靈。
然而眼前這位苗女的笑容,當真是坦坦蕩蕩幹幹淨淨的笑,就像山裏的陽光,暖洋洋的讓人舒服。她的笑,讓風淺吟完完全全放鬆下來,盡管這是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中。
“雖然剛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的地方,但卻沒有一點緊張想要走的衝動。我還納悶我這是怎麼了,原來是有美人在旁,走不得啊!”風淺吟貧著嘴,遇上女孩子,他總要調侃一番。
風淺吟大大咧咧地稱苗女為“美人”,苗女既沒有惱怒地罵他輕浮,也沒有得意地沾沾自喜,更沒有嬌羞地露出一副小女兒姿態,而是毫不在意地“咯咯”笑著。
“我不叫‘美人’,我叫阿芳裏,是藍雪的朋友。”
阿芳裏大大方方地走到風淺吟床邊,毫不客氣地往風淺吟胸口打了一拳,道:“坐起來坐起來!”
風淺吟聽話地坐了起來。阿芳裏熱情淳樸,跟誰都是自來熟,所以盡管她與風淺吟還沒相處多久,跟他卻已經毫不客套了。
風淺吟最喜歡和這樣的人交朋友。
阿芳裏兩根手指按住風淺吟的右肩,皮膚相碰,風淺吟這才發現自己的右肩一直是露著的。呃……這算不算香肩半裸呢?風淺吟胡思亂想著。
下一秒,他往自己的右肩瞄去,卻生生倒吸了一口涼氣。自己的右肩上,出現了一個不小的窟窿,雖然正在愈合,但還是觸目驚心。最詭異的是,自己肩膀什麼時候受了傷?自己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
“‘紅寄’一直在你的身上遊走,遊到你肩膀的皮肉下時我把它挖出來了,現在已經沒事了。”像是看穿了風淺吟的想法一般,阿芳裏解釋道。
“‘紅寄’是那天藍小妹下在我身上的蠱?”
“是的。”阿芳裏答道,又隨口多說了一句:“‘紅寄’是我的隨生蠱。”
“什麼是隨生蠱?”
“我們一開始學用蠱時,就在自己的蠱戒中養一隻隨生蠱,每個人的隨生蠱都是不同的,養什麼樣的隨生蠱由我們自己選擇。隨生蠱伴隨我們長大,認養它的人為主人,隻有那一個人能解蠱,所以就算阿雪毒術高超,也解不了我的隨生蠱。”說著,阿芳裏右手在風淺吟麵前揮了揮,“看,這就是我的蠱戒,用蠱的苗人都會有這麼一個戒指。”
風淺吟看到那戒指,突然想到了什麼,忙追問:“這蠱戒對你們來說很重要嗎?”
“當然。這裏麵養的隨生蠱雖然不一定是最危險的,但一定是最特別的,隻屬於自己的。”
“難怪達戎會費那麼大的勁兒跑到汐洱找他的蠱戒。”風淺吟小聲地自言自語。
沒錯,風淺吟與沐雲在汐洱密林裏看到達戎尋到的那個戒指,與阿芳裏手上戴的一模一樣。風淺吟推斷,達戎在那裏幫鬼麵男煉製拘龍散,卻不小心將他的蠱戒遺落,那天他回汐洱去找他的寶貝蠱戒,卻正巧被風淺吟沐雲撞見了。
“達戎死了。”阿芳裏突然說。
“什麼!”風淺吟吃了一驚。鬼麵男一行人服毒自盡,現在唯一的線索就是達戎了,如今連達戎都死了……
“在你昏迷的這三天,出了很多事。”阿芳裏又說。
“我昏迷了三天?”風淺吟一驚,“啊,我還不知道是誰送我來的呢,他們人在哪?”風淺吟使勁地回想,發現他的記憶隻停留在中十效迷花散昏迷的那一刹那。
“現在才想起來這個問題,你可真夠遲鈍的。”阿芳裏白了風淺吟一眼,“送你來的是傣王的手下,昨天知道你脫離危險後他們就回去了。大概是近段時間汐洱局勢較亂,他們要趕著回去幫忙吧。”
“噢噢。那這三天都發生了什麼?”
阿芳裏找來一把凳子,坐在風淺吟麵前,“三天前,綠眼——啊,就是阿雪的那隻鷹,給鬆虛子前輩帶來了一封信,信中將汐洱的情況寫的清清楚楚。鬆虛子前輩從信中知道了達戎跟拘龍散的煉製有關係後,立即派人捉住了達戎,達戎一開始不肯承認,鬆虛子便讓程東旭程賞罰使去審理他,程東旭精通催眠之術,能從任何人的嘴巴裏套出話來。達戎聽到風聲,在程東旭還沒來得及審理時自盡了。聽說,那日達戎穿戴一新,他跪在地上,大聲說了一句‘我用我的血,祭拜跟楓木一樣偉大的神明!’,然後極其平靜地用刀劃開了自己的喉嚨。鬆虛子前輩又派出聖毒門精英,很快查出拘龍散是由達戎煉製,由西陵派從汐洱運送到南越的。”
“調查的速度真快啊。”風淺吟感歎了一句。
“我聖毒門是南越第一大派,要查什麼不快。隻是之前琵琶門一口咬定我們是主謀,總是找我們麻煩,那時我們忙著組織聖毒會,又被琵琶門纏得不行,才無暇顧及這件事的。這一次,琵琶門沒有跟我們唱反調,而是幫助我們揪出了西陵派一幹人。”
風淺吟在心裏為藍雪鼓掌。調查拘龍散事件,藍雪沒有自己盲幹,而是利用了聖毒門和琵琶門兩方的力量。在汐洱,藍雪已經知道了西陵派有重大嫌疑,但若她自己去查西陵派,沒有聖毒、琵琶兩個門派如此巨大的信息網和勢力範圍,根本無法在短時間內查出什麼;但把調查的工作交給聖毒門與琵琶門,顯然就事倍功半了。
一個合格的領袖,不需要什麼事都自己去做,什麼都親力親為的反而不是個好領袖;但他必須知道什麼人什麼組織適合做什麼事,他要做的,就是把任務交給他們。
“後來阿雪、陳玄音和三位賞罰使一起去了西陵派的老巢——鐵石崖,至於鐵石崖上發生了什麼,就要等他們回來才知道了。說來也怪,陳玄音本來是不信任阿雪的,聽說她還派了她的心腹——沐雲去汐洱監視阿雪,也不知道阿雪是怎麼說服她跟聖毒門合作的。”
風淺吟心裏突然震了一下,原來沐雲跟他們在一起,是為了監視藍雪。嗬,原來如此,她是別人的心腹,不屑做你的朋友。
“阿芳裏,有人找你!”門外傳來男子的喊聲。
“來啦!”阿芳裏應了一聲,嘀咕道:“這時候誰找我?”她對風淺吟說:“我出去一下。待會我去給你拿點吃的,你肯定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