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九五耀武揚威地帶著戴了手銬的秦刀,路過裁縫鋪看見唐詩的時候,他的心裏又動蕩了下,心想,這個女的,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得到她,今日的自己,已經不是黃金榮的一條狗。
鄭九五帶巡捕房的人抓了秦刀的消息迅速傳到黃金榮的耳朵裏,黃金榮總算明白過來為什麼梁萬富賣那麼大個關子向自己要人——秦刀帶著風中雲的信物來找自己要人情,當政府和巡捕房都在不遺餘力打擊快刀會的時候,他黃金榮不但不配合他們,反而賣了快刀會的人情,這豈不是自己在拆自己的台嗎?
黃金榮的心裏頓時冒出一股無名火來,暗罵了聲:鄭九五這個欺師滅祖的狗東西!接下來,他還得想對策,如果秦刀真被弄成了快刀會的人,然後讓江湖同道知道了這件事情,他黃金榮以後在上海灘可難得混了。所以,無論如何,他不能讓秦刀被弄成快刀會的人,賣了快刀會一個人情事小,放了快刀會的人事大。
於是,他馬上召集手下得力幹將,包括他的結拜兄弟丁順華和程子卿。
一番商量之後,丁順華覺得,解鈴還須係鈴人,案子在梁萬富手裏,就隻有找他解決,而且爭取在洋人沒有知道之前。
怎麼擺平梁萬富,是個問題。
無論秦刀是否真是快刀會的人,梁萬富肯定會不擇手段地讓他承認,然後,梁萬富才能在洋人麵前邀功,才能提高自己的知名度。所以,就這件事情,梁萬富與黃金榮的利益是直接衝突的。
程子卿說:“我覺得,要擺平梁萬富有兩個辦法。”
黃金榮趕緊問:“老三有什麼辦法別賣關子,盡管說。”
黃金榮與丁順華以及程子卿結拜,黃金榮是大哥,丁順華是老二,程子卿是老三。
程子卿說:“先軟,再硬。軟,即大哥你約他出來喝茶,讓他賣你人情,許他好處。如果他堅持不買賬,咱們布置好兄弟,用他的家人威脅他,如果他再不識相,就隻有動手,做了他!”
黃金榮想了想,雖然萬不得已要做掉梁萬富會有很大風險,但確實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無論如何,自己不能和快刀會的人扯上關係。
一番準備之後,黃金榮馬上讓顧子強送帖子給梁萬富,請他在怡園樓喝茶。
前麵梁萬富才欠了黃金榮一個人情,現在黃金榮有約,他當然不好推辭。
大家都坐下,梁萬富也開門見山:“榮爺難得約人喝茶,今日約我,也定是有事吧?”
“我黃某快人快語,也不繞彎子說話了,我希望梁總探能放了那個殺豬的秦刀。”黃金榮盯著梁萬富說。
梁萬富也用鋒利的目光回看著黃金榮問:“那姓秦的是快刀會的人,榮爺竟然要我放了他,榮爺什麼時候和快刀會如此交深了?”
黃金榮連連擺手:“梁總探千萬別誤會,我要你放了那殺豬的,並非是我和快刀會有什麼瓜葛,而是當初確實是他拿了風中雲的信物來,說那刀子隻是被人所送,所以我給了風中雲一點情麵,那完全是江湖套路。而梁總探派人抓了這殺豬的,我也曾在巡捕房任過職,知道巡捕房的本事,嚴刑逼供那是少不了,要萬一這殺豬的被屈打成招,承認自己是快刀會的人,對我的影響可大了。現在洋人和政府三令五申快刀會是上海治安的隱患,必除,而我竟然還放了快刀會的人,那豈不是讓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梁萬富雙手一攤,說:“道理是這樣,但我食人飯,忠人事,這是我職責所在,對於榮爺的難處,隻怕我是愛莫能助。”
“梁總探的難處我當然理解,吃江湖這碗飯不是三兩天,我不是不知好歹。”說完,黃金榮拍了兩下手掌,立馬有手下送進一個托盤,托盤上的東西被一塊布遮住。
黃金榮將那塊布輕輕地掀了開,露出好幾根金燦燦的金條,他往梁萬富麵前一推:“區區心意,還望梁總探笑納。”
但梁萬富卻伸手擋住了黃金榮推過來的金條:“這個使不得,這件事情無論怎麼說我都必須得秉公辦理才行。”
黃金榮的臉色變了變,壓製住心中的怒火,言語裏咄咄逼人:“梁總探的意思是一定要把我黃某逼到死角才甘心嗎?那樣的話,對上海的治安,對大家,都未必是件好事吧?”
黃金榮的話說得有點重,梁萬富不是傻子,看出黃金榮生氣了,而且有那種破釜沉舟的決心,但是,他不怕,大不了以後他把保鏢的人數增加一些,在快刀會這件事情上,他會有相當強大的後盾。
梁萬富隻清楚一點,從快刀會身上打開一個缺口,自己的人生將會平步青雲。所以,他並不受黃金榮言語上的威脅,有些憤然地站起身說:“隻要榮爺你有那本事,能翻多高的浪都由你,我無所謂。”
黃金榮什麼都沒有說,等梁萬富出門之後,他馬上拿起電話,撥出去之後說了兩個字:“動手!”
梁萬富帶著滿腔怒氣離開了怡園摟,他對黃金榮越來越不滿,竟然敢威脅到自己的頭上,於是越發下定決心要把那個秦刀弄成快刀會的人,拆黃金榮的台,讓他以後在上海灘混不下去。
但是,當他往巡捕房去的時候,半路之上他的車子被攔住了,一個戴黑禮帽的中年人遞給他的手下一張紙條說:“交梁爺。”然後就匆匆地離開了。
梁萬富接過那張紙條一看,上麵寫:“家中有事,速回!”
梁萬富吃了一驚,馬上改道回家。剛到家門口,管家快步迎上前來,急說:“老爺,您算回來了,我打電話到局裏,說您不在。夫人和少爺出事了!”
梁萬富的心中一顫,問:“出什麼事了?”
管家說:“夫人和少爺被幾個不速之客給綁走了。”
梁萬富大怒:“什麼人吃了熊心豹膽,敢綁架我的家人!是些什麼人?”
管家搖頭:“不認識,沒見過,年齡大概都在三十多,動作很麻利,護院的張保和王魏沒兩下就被對方給製住了。”
梁家的護院,張保和王魏都是手底有相當本事的人,是梁萬富在巡捕房挑出的尖子,竟然被對方輕易地就給製住了,梁萬富覺得很震驚。在上海灘,能有這樣實力的人說多不多,說少不少,青幫三大亨、洪門、快刀會、斧頭幫,都具備這個實力,但是,除了快刀會以外,他和其他勢力都無過節。
猛然,他想起了黃金榮,今天他的話裏就有威脅的意思,而自己執意要辦那個殺豬的,黃金榮一定會想法對付自己。於是他趕緊問管家:“對方有說什麼嗎?”
管家回答:“什麼都沒有說。”
梁萬富陷入了沉思,什麼都沒有說?這件事情到底是意外,還是因為抓了秦刀?一個判斷不好,就很可能要了妻兒的性命。思前想後,他覺得在時間上應該與秦刀有關,而與秦刀有關,最有可能動手的,除了快刀會就是黃金榮,因為這件事情與他們的關聯最大。
考慮再三,他再一次登了黃公館的門,求見了黃金榮,向他說了自己的妻兒被不明身份的人綁架的事。
梁萬富暗中察言觀色,黃金榮聽了這件事後的表情除了意外,沒有什麼。
黃金榮在意外之後問他:“梁總探找我談這件事情,話後麵一定是有什麼意思吧?”
梁萬富說:“榮爺青幫門徒遍上海,我希望榮爺能鼎力相助,找回吾妻兒。隻要我妻兒能回來,秦刀的事也就一筆勾銷。”
黃金榮老奸巨猾,沒有那麼痛快的答應,而是模棱兩可地說:“能到梁府綁人,那絕不是一般勢力,但梁總探既有這個誠意,黃某還是願意傾力一試,成敗就隻能看天意了。”
梁萬富不忘給黃金榮戴高帽子:“上海灘,隻要榮爺願意做的,哪有做不成的?梁某這就回去,放了秦刀,靜候榮爺佳音。”
黃金榮點頭說:“梁總探放了那殺豬的之後,幫我帶個話給他,不要在南京路殺豬了,有多遠滾多遠,不然的話我第一個就不放過他,差點在他的陰溝裏翻船了。”
梁萬富在聽到這句話之後,就基本確信這事是黃金榮的所為了,不然他的話不會說得那麼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