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蠻的這一聲大喝震得衙門屋簷上的塵土簌簌落下,大堂裏立時靜寂無聲。柵欄外側的罪人抬起頭,渾濁的雙目閃過一絲清明。
堂上龍書案後麵坐的縣官老爺仿佛從未見過如此猖狂之人,一時間瞪著眼睛張著嘴,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倒是立在一側的錢師爺,麵臉的諛媚笑容像是結了冰,冰層下暗流洶湧,冰麵崩裂!兩道八字眉漸漸眉尾倒豎,麵色變成恐怖的靛藍,身上氣勢如同山嶽般發散出來。
幽燭連忙低聲對阿蠻道:“小心!那縣官是傀儡,這個師爺才是正主兒。有可能是口四主之一。”
錢師爺抓起龍書案上的驚堂木,啪地拍了下去,一圈肉眼可見的震蕩波蕩然開來。阿蠻眼疾手快,抓起幽燭縱身而起,再看堂下,所有被震蕩波波及的鬼眾鬼卒已盡數躺倒,唯獨鬼魔兒在那裏桀桀怪笑。
通地一聲,阿蠻落了下來,雙臂一振,周身肌肉幽光流轉,宛若魔神,身後上空飄著絲帶紛飛的幽燭。一黑一白,一上一下,有種說不出的神秘威勢。
錢師爺一步步走下堂,指著阿蠻吼道:“你不識好歹也還罷了,竟然敢咆哮公堂!”
龍書案後的縣官老爺爺是滿麵怒色,吼道:“竟然敢咆哮公堂?!”
衙門口的鳴冤鼓此時也鐺鐺響了起來,隨著鼓聲,四麵八方的吼聲齊齊向阿蠻和幽燭彙集過去:“竟然敢咆哮公堂!”“竟然敢咆哮公堂!”“咆哮公堂!”“咆哮公堂!”
阿蠻眉頭緊蹙,再看幽燭,撲通一聲,已跌落在地,口耳鼻眼的部位滲出鮮血。阿蠻又急又怒,右腕一旋,一拳自肋下呼嘯而出。
一拳,帶動著阿蠻龐大的身軀向錢師爺激射了過去!
錢師爺詭異一笑,口一張,瞬間就張成了尺許大的血盆大口,將阿蠻的拳頭吞了下去。
阿蠻覺得拳頭濕膩膩的惡心,想來是錢師爺的舌頭,連連揮臂,卻是毫無受力之處,說不出的難受。錢師爺一雙眸子裏露出譏誚之色。
縣官老爺冷冷一笑道:“莽夫!左右金吾衛,拿下此人!”
堂下木然呆立的十八個衙役齊齊喝了一聲“諾!”,左邊的左足一跺,右邊的右足一跺,一身黑色的衙役服飾褪去,十八個衙役竟變成丈許高金色巨人。
再看阿蠻,皺緊眉頭看著著拳頭上的錢師爺,他的身子仿佛縮進了腦袋,張著大嘴緊緊咬著他的拳頭,一雙眼睛透出奸詐貪婪的幽綠色。
幽燭有氣無力的喊道:“主人,快快擺脫那個腦袋!”
阿蠻又何嚐不想,隻是半邊臂膀此時已經麻痹。這時,十八金吾衛一抖鎖鏈枷鎖,齊齊撲了上來。
砰!通!阿蠻左拳仍在,雙足連踢,將近身的金色巨人一個個擊倒擊飛。但氣力卻源源不斷地向右拳的人頭瀉出!
得趕緊將這個可惡的人頭砸了!
阿蠻用力地搗向地上,轟地一聲,大堂地麵砸出一個丈許方圓的深坑,周圍的金吾衛東倒西歪,人頭卻安然無恙!
阿蠻舉起左拳,狠狠砸在右拳的錢師爺人頭上,錢師爺眼中的譏誚之色更濃。砰砰砰,阿蠻的拳頭仿佛搗在了自己的右臂。人頭咧著大嘴像是十分享受!
阿蠻單膝跪地,喘息不已,如同一隻困籠之虎,右臂麻痹的感覺越來越厲害了。
十八個金吾衛齊齊撲了上來,將阿蠻壓服在地,還有個毛手毛腳地將鎖鏈套在阿蠻身上。
縣官老爺神色倨傲地從龍書案後踱著方步而出,居高臨下道:“自古官字兩個口,你怎麼和我鬥?”接著又自龍書案上拿起一份狀紙,一抖:
“毆打鬼司,虐殺鬼卒,死罪一也!”
“咆哮公堂,犯上作亂,死罪二也!”
其聲浩浩蕩蕩,神威如獄,縣衙堂下暈倒的眾鬼不知何時已齊齊醒來,伏地附和。幽燭看著阿蠻頭冒青筋,急道:“主人,禦鬼環!禦鬼環!”她對阿蠻右足的神奇禦鬼環可謂印象深刻,同時也十分訝異為何主人一直不動用這件厲害法寶。
她哪裏知道,阿蠻不是不用,是壓根不會用。前兩次都是阿蠻遇到生死危機,禦鬼環感應之下自動護主。如今,情勢雖然危急,但還遠遠沒到生死之際。
這時縣官老爺的語聲一滯,幽燭也呆住了——阿蠻的額角緩緩冒出兩個尖叫,身形竟然肉眼可見般地急速脹大,抬起頭,睜開一雙赤紅的眼眸!
阿蠻轟隆隆地吼道:“還有第三,搗毀你這鬼衙門!”
通!單拳搗地,金吾衛轟然炸飛!
阿蠻轉身倒縱,落在門外,左手托起巨大的鳴冤鼓,套著錢師爺人頭的右拳砰砰地擊在鼓上。
轟隆隆的聲響震徹寰宇。
錢師爺的眼眸開始渙散,雙耳出血!
隆隆的鼓聲中,縣衙大堂上眾鬼捂耳嚎叫,神魂瀕臨爆裂。十八個金吾衛像是喝醉酒一般東倒西歪,金色褪盡,又成了一身黑服的普通衙役。縣官老爺麵色痛苦,衝著阿蠻連連大叫停下,但聲音已淹沒在鼓聲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