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以後的每一次他都沒有下狠手。雖然這人嘴巴很欠扁,但是——他卻能一眼看穿自己。蘇白譏諷著說他因為沒有愛,所以也見不得別人獲得愛的時候,他恨不得打得他再也說不出話來。辛辛苦苦建立的偽裝,居然就這樣被他一語擊破。
再次見麵,就是和蘇白睡在同一張床上。他本能地以為同性戀都是惡心齷齪之人,所以安慰自己權當是被狗咬了一口。
可是當他慢慢回想起那晚的真相——蘇白淋著大雨一步一步把他半拖半背地從路邊帶回旅館時,他耳邊響起了那晚蘇白累得氣喘籲籲的粗喘聲。
雷默心裏突然有一絲悸動。這種感覺,就像他十歲生日那年離家出走,路邊的大媽給他下了一碗雞蛋麵的感覺。雷默獨自對著空氣喊了一聲“哥”,既溫暖又古怪。
雷默把他強迫蘇白為自己手的事,全都歸罪於自己被下的那個該死的藥。
雷默覺得,任何一個男人,在那種情況下都會這樣做的。他如果沒有這麼做才不正常!
但是,當他安靜下來,他的腦海裏居然會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那晚蘇白被水浴蒸汽醺紅的側臉,惹得雷默全身一陣發燙。
雷默在自己也沒留意的情況下開始注意這個人。
對別人冷冷清清對自己冷嘲熱諷的蘇白,居然會對著林遠露出溫暖的笑。
是在一起了嗎?兩個人都是同誌,在一起也很正常吧!
雷默趴在課桌上,把臉埋在胳膊裏。這種笑容,從小到大,他不知道渴望了多久,為什麼別人就能得到的這麼輕易?
在廁所碰見李宏堵蘇白,純屬偶然。他看見了蘇白那張對他信任的臉,心髒似乎一下子雀躍了起來。就這麼肯定我會管你麼?就這麼相信我麼?這種信任,沒有人給予過雷默。他是老師是心目中的壞學生,是同學心目中的痞子,沒人會相信他能做這種“見義勇為”的事。
見到蘇白被撕破的襯衫,他的臉不可控製地紅了,卻故意裝作見過很多世麵的樣子。唯一讓他有點不解的事,他救了他,為什麼他還是沒有對他笑呢?
他有點生氣,卻對他沒有辦法。
後來,發現髒兮兮的蘇白一臉是血地躺在路上,雷默心裏一陣緊張,二話沒說就抱起蘇白送醫院。他仿佛能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喂!你可不要死了!
照顧蘇白的那段日子裏,他見過蘇白脆弱的一麵,見過蘇白微笑的一麵,見過蘇白可愛的一麵。原來,這個人的臉不是一直冷冰冰的啊!
雷默覺得,蘇白雖然看起來骨架小小的,眉清目秀的,和他在一起,卻有一種令人說不清的安心。
直到那天早上,蘇白為了林遠,居然要和他撇清關係。雷默什麼時候這麼盡心盡力照顧過別人!可是在蘇白心裏,他還是一點位置也沒有。雷默一陣惱怒,脫口而出的是他自己都感到驚訝的話。
雷默不禁迷茫起來。是呀!他為什麼每天都往蘇白那跑?他對蘇白是什麼感情?他期望和蘇白有什麼關係?
雷默真是亂了,他要好好想一想。
雷默沒想到他不去找蘇白,蘇白也就真的一聲不吭地不來找他了。這種感覺,實在是苦悶極了。
他想見到蘇白,這種想念,前所未有。
蘇白的酒後告白令他大驚失色,卻又讓他如食甘飴。
這個人,居然喜歡他麼?聽到告白的那一刻,雷默如同得到心愛糖果的小孩子。
蘇白。
雷默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狠狠地瞪了李木堂一眼,才向樓上走去。
他進到屋裏,蘇白正坐在桌邊,氣得臉色發白。
雷默走到他跟前,蘇白抬頭,“你怎麼不問青紅皂白就打人。”
“他不就是那個老師嗎?我認出來了。”
蘇白一愣,想起他看過那些老師的畫。
“那你也不能一上來就打人。”
雷默神色認真,“你是不是還喜歡他,是不是不打算要我了。”
雷默眼圈都紅了,一副委屈的小媳婦模樣。蘇白被他氣得不清,“你就這麼不相信我?”
雷默垂下眼眸,過了好久才說,“那你還留著他的那些畫做什麼。”
蘇白被他堵住,一時也覺得自己這事做得對雷默不公平。
蘇白沉默著找出那摞畫,放在桌子上。看了雷默一眼,然後拿了第一張,雙手一撕,畫就成了兩截。
雷默張大嘴看著他,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蘇白不為所動,或兩張或三張地撕畫,一直撕到雷默的素描才停手。他把畫統統扔進垃圾桶,然後望著雷默的眼睛,“滿意了麼?”
雷默結結巴巴道,“滿,滿意。”
蘇白抿著唇,“笨蛋!”
雷默結結巴巴道,“笨,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