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雨呆呆地坐在荒地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不遠處那個低矮的墳頭。在這個墳頭的後麵,還有一個更加不起眼的土堆,細看時才發現,這兩個土堆比其他的墳挨得更近一些,仿佛是有意這樣的。太陽透過墳場周圍樹幹的空隙照射進來,陽光灑在辛雨的臉上。墳場中雜草遍地,一場大雨過後,處處是蒸騰而起的濕氣,帶著一種讓人作嘔的泥土和腐爛的味道。
蒼蠅和蚊子從他們躲雨的巢穴中飛出,四出尋找著食物,在辛雨的耳邊嗡嗡作響。她打量了一下四周,昨天晚上的事情仿佛是一場噩夢,沒有紙人、沒有轎子、沒有土屋,更沒有那一對奇怪的夫妻。那個中年女人肥胖的身子和雞爪一樣的右手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像一道傷疤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裏。她站起身來,突然感覺身後有人拍了自己一下。
“啊……”辛雨叫出聲來,她驚恐地轉過身去,看著身後的那個男人長舒了一口氣。陳力的一隻大手仍舊伸在半空中,他訥訥地道:“你怎麼了?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裏?”
辛雨苦笑一聲,道:“我說我不知道你信嗎?”陳力笑道:“我信,你還能騙我不成。最近發生的這些事的確是有些奇怪,誰能說得準呢!”
辛雨整理了一下自己雜亂的衣服,雙手攏了攏一頭飄逸的長發,道:“你又是為什麼在這裏?該不會和我一樣什麼都不知道吧。”辛雨不是不知道,而是她自己不相信的事情,說出來又有什麼意義呢。
陳力趕緊把眼睛從辛雨身前微微抖動的酥胸上移開,道:“廟子莊就這幾百戶人家,都是老實巴交的莊稼人,我想來想去實在是想不出來誰會偷走那具屍體。”
“所以你一大清早來墳場看看,那具屍體有沒有自己跑到墳場裏來嗎?”辛雨搶著說道。陳力憨厚地笑了笑,搓著自己的一雙大手點頭道:“我心裏想的什麼,全被你猜到了。”
兩個人又聊了一會兒,陳力主動提出送辛雨回家。兩個人在墳場中七拐八歪地轉了許久,地上叢生的野草還帶著昨夜的雨珠,高大的楊樹圍繞著墳場一圈,樹上不時有水珠滴落,雨水涼涼地浸在兩個人的身上。走到墳場外麵的菜地邊上,辛雨回望一眼,才發現隱隱約約有一團霧氣籠罩在樹木的周圍。她搖搖頭否定了自己內心種種不切實際的想法,這個村子從頭到腳都透露著一種古怪,讓人不寒而栗。她心裏大有種不想多管閑事的想法,自己又不是廟子莊的人,何必自討苦吃呢。管他什麼牛鬼蛇神,經過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她心中更是打定主意趕緊找到林子穆父母的墳回去交差。
陳力把辛雨送到林子穆家的大門口,憨厚地摸著自己的腦袋道:“就送你到這裏吧,我不進去了。”辛雨會意地笑了笑,鄉下人比較保守,自己莫名其妙一夜未歸,林子穆見了難免多心。她看一眼陳力臉上的笑容,又看到他一件幾乎磨得發白的軍綠色T恤下發達的胸肌,對他突然生出幾分好感。那天在梅塘邊第一次見到他時他還扯著一副警察的架子,辛雨也沒有給他什麼好臉色看。經過這次的接觸之後,辛雨心裏早就沒有了隔閡,陳力這人,一眼就能把他看穿,他永遠沒有什麼主動害人的心思。想到這些,辛雨笑道:“一大清早就這麼麻煩你真過意不去,改天請你喝茶。”說罷她擺擺手推開了滿是鐵鏽的大門,掩上那扇門時回望一眼,陳力依舊是那個姿勢站在那裏,微微笑著看著自己。
“子穆……林子穆!”辛雨見院子裏沒人,扯著嗓子喊了幾聲,依舊沒有人回答。她推開屋門,撲麵而來的是一股濃濃的煙味。她兩手在自己麵前扇著涼風,“咣當”一聲把屋門摔了出去,道:“看看這滿屋子的煙,你想把自己嗆死是不是?我一晚上沒回來你就是這樣找我的?”她哼了一聲又道:“你到底還是不是男人,當初我真是瞎了眼了,怎麼偏偏看上你了。”
屋子裏的煙稍微散了一些,辛雨看清了林子穆正坐在地上靠著一堵牆抽煙,對自己說的話置若罔聞。她心中來氣,走過去抬起修長的腿踢了林子穆一腳道:“到底怎麼了這是?說句話啊你倒是,才一天晚上沒見,連你也不正常了!”
林子穆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抬眼看了辛雨一眼,隨即又狠狠地抽了幾口煙,慢悠悠地吐了出來。他抬手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一字一句地道:“小雨,那具女屍,昨天晚上我又看見她了。”
辛雨長舒了一口氣,從空蕩蕩的紙包裏抽出了一根煙,用打火機點上,一甩自己飄逸的長發,吐出一口煙道:“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呢!瞧你那點出息,你絕對想不到昨天晚上我看見了什麼。這要是換做了你,肯定被嚇死。”林子穆訥訥地道:“什麼?”辛雨道:“說出來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昨天我半路去破屋那裏方便,竟然看見一隊紙人從我身邊走了過去,她們的身子在風中搖搖晃晃,麵無表情。”她瞥一眼林子穆將信將疑的表情,兩手掐腰道:“算啦算啦!說了你也不信。”其實說到昨天晚上的經曆,她自己也覺得更像是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