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
可惜,他也隻能這樣遙遙地望著她而已,十幾米的距離,仿佛隔了千百年的光陰,他永遠都無法到達她所在的彼岸。
夢裏,終於能夠相見的徐玠望著鬱妝,想著那些始終都不曾逝去的往事,沉默無言。
“對了,“徐玠勉強笑了笑,說,”媽怎麼樣了?“
母親,是他覺得除了鬱妝之外,最為虧欠的人。
“媽她……“鬱妝有些猶豫。
徐玠緊張地抓住她的手:“媽怎麼了?”
鬱妝從他手裏抽出手來,徐玠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也有些尷尬,不由得結結巴巴地說:“對、對不起,我剛才是一時心急。媽她怎麼樣了?”
“媽很好,放心吧。”鬱妝說,“她老人家身子很硬朗,你就放心吧。”
“那就好……”徐玠鬆了一口氣,看著眼前的女人,感激地說,“阿妝,謝謝你。”
“沒什麼,她也是我媽。”鬱妝笑了笑。
徐玠看著眼前的女人,深深的感激和愧疚之情將他包圍。這些年來,這個女人為了他和這個家庭付出了太多,可是到頭來,他卻什麼都不能給她。
“阿妝,你找個人嫁了吧,有個人照顧你也好,不會太辛苦。”想了很久以後,他說。
鬱妝有些驚訝地抬起頭來看著他,沒有說話。
隻有徐玠知道他剛才所說的這句看似輕鬆的話,其實對他而言多麼沉重。這麼多年來她都放不下她,甚至到了如今,他也隻能將她推得更遠。
他不敢看她,這個他愛了一輩子、也負了一輩子的女人。不隻一次他問過自己,當初隻因為被仇恨蒙蔽了雙眼,他就拋棄了所擁有的一切,究竟值不值得?
可惜,木已成舟,覆水難收,已經發生的一切再也不會改變。
正在這時,四周的情景開始旋轉起來,兩個人的距離也越來越遠。
——夢要醒了。
是夢總要醒,就像團聚總有離別。不像年輕人分離時的生離死別,已經曆盡世間滄桑的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地望著彼此,直到距離越來越遠,直到對方的容顏快要消失在自己視線的盡頭。
“阿妝!”徐玠喊了一聲她的名字,聲音中帶著從來都沒有的哽咽,“你恨我嗎?”
鬱妝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然而就在她話快要脫口而出的一瞬間,他徹底消失在了他的眼前。她愕然地站在原地,什麼都消失了,仿佛一切都從來沒有發生過。
鬱妝從夢中醒來,低頭,看到自己的手中依然緊握著那張全家福照片,不知何時早已淚濕枕褥。
最後的那一個問題,他沒有等到她的答案,哪怕隻是在夢中。
答案,唯有她自己知曉了。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母親就在一個星期以前因為疾病過世了,今天剛過頭七,可是到了最後,她還是沒有勇氣對她說出真相。
她也不知道的是,在同一時刻,在那冰冷的高牆深處,有一個人跟她做了同樣的一個夢。夢醒之後,他透過封著鋼條的小窗望著沉沉夜空,徹夜難眠。
這個故事,最終還是沒有結局。
每一天,在每個人的身邊都會發生許多故事,並不是每個故事都會有結局。有些故事的結局,那些長久都不曾逝去的情感,那些沉澱了經年的記憶,雖然不曾提起,卻也存心裏,從未忘記。
就像……他和她的故事一樣。